思來想去,齊映州最終還是決定收下了。
本身拜了師,學生就該服侍老師,侍師如侍父,這是應有之禮,尤其是如果老師沒有涉及十惡不赦大罪,那麼老師一輩子都將是老師,都是亦師亦父的存在,要侍奉一輩子的,既如此,似乎也不必多計較老師對自己有多寬待。
況且,家中也確實是漸漸缺錢了。
雖然多少還有點餘財,但這錢乃是陸青蕤抄書得來的,這是承了興伯的情才得來的錢,甚至於是張家的情,昨日興伯又想來施恩於齊映州,如今既然已經決定拒絕,與張家劃清界限,那麼就不應當再欠更多的人情,不然反而會顯得自己得寸進尺。
先前欠下的,也得想辦法還了才是。
隻是如何還這人情,齊映州目前還沒有頭緒,但這並不耽誤她將這件事情記在心裡。
傅令譚那日來之後,隔了一日又來了,卻是來帶孫士誠的話的。言語間要齊映州好生讀書,其餘的不必多費心思。
這其餘的到底指的是什麼,齊映州不得而知,但是好生讀書她是肯定要做的。
待傅令譚走了,她後知後覺,自己已經拜師了,是否應該登門拜訪。
但這個想法被陸青蕤否了。
陸青蕤道:“六哥,你以為拜師是那般容易的事情麼?這又不是科考後慣例以主考官為師那般隨意,單獨收徒都是十分嚴謹的事情,需要宴請賓客親朋,有貴人見證,焚香沐浴,三拜九叩,之後,學生侍師如父,老師待徒如子。這才算是正兒八經地收徒呢,這收的不僅僅是徒弟,更是自己的衣缽傳人。與一般的師父是不能相提並論的。既然孫先生沒有說,便是自己有打算,你隻等著孫先生的話便是。”
齊映州這才發覺,她還是將這件事情想的太過於簡單了。
她不懂這些,齊鼎也無從教她,陸青蕤這麼說,齊映州便隻好等著。
又過了兩日,到了東山書院的院試。
因前些日子深州官學院試時的事情,齊映州不許陸青蕤再出門送考,陸青蕤對這事有些後怕,卻又不願意在家裡頭等著,兩廂爭執不下,卻聽到門外叩門聲。
“齊郎君在否?”
又是那位傅令譚的聲音。
朔月去開了門。
傅令譚還是一身讀書人打扮,隻是這一回卻不是獨自前來的,他身後跟了兩個作短打裝扮的漢子,走動間行動皆頗為利索。
傅令譚道:“近幾日深州各處書院皆舉行院考,人多事雜,又有歹人出沒,齊郎君尚且年幼,則明公恐有不測,因而驅使某來送齊郎君應考。”
門外的兩個漢子抱拳對著齊映州一拜,聲音頗為洪亮地道:“某見過齊郎君!”
齊映州眼淚差點掉下來,竟然有一種父親齊鼎尚且在世時的依靠感。
這定然是孫士誠知曉了官學院試那天外頭發生的事情,擔心她性命,才著人跟著她。若非如此,陪同隻需傅令譚一人,又何須這二位一看便是孔武有力的壯士一同隨行?
她暗暗將辛酸和眼淚咽下,在心中暗道:便是孫先生真的對她有甚麼圖謀,奔著待她如此關懷,隻要不是為非作歹的事情,她皆不放在心上。
齊映州對著傅令譚拱手道:“有勞您。”
她又轉身要對著陸青蕤說些什麼,陸青蕤卻搶先一步,拽著她的袖子,道:“六哥,既然有文思先生和這二位送你應考,想來安全無憂,不如帶上我一同去。”
齊映州眉頭立即便皺了起來。
“青蕤,前幾日尚且遇到……”齊映州抿了抿唇,將“歹人”二字咽了回去,道:“不可。”
“有文思先生並二位壯士,如何會有危險?”陸青蕤半步不肯退,“六哥,我定然是要去的。”
這話隻差將“你若是不允許我去,我就在你走後自己去”說出口了。
齊映州眉頭緊鎖著,半晌,歎了口氣,轉而對著傅令譚道:“舍妹頑劣,讓您見笑了。”
傅令譚微微搖頭,道:“不礙事,時候不早,請齊郎君與姑娘儘快出門罷。”
齊映州點了點頭,伸手握住陸青蕤手腕,卻連眼神也未給一個,隻目視前方,緩步出門了。
陸青蕤被她拉扯著,心知自己理虧,但要她自己在家裡頭等,她是萬萬不肯的。
齊映州是她如今的全部希望,遇上孫士誠固然好,但這世上讀書人千千萬,萬一這人並非是她熟知的那個蜀州孫家的孫士誠該如何是好?又萬一這人並非是她爹陸毅所說那般有骨氣的讀書人又該如何是好?她不能賭,她也沒有賭的籌碼,一朝疏漏,滿盤皆輸,是以,她必須要親眼去看,親眼看見孫士誠,才能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