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覺告訴鄔流兒,這柄簪子是給長卿的。
屋外雷雲密布,重疊交彙。幾道電流在雲層上醞釀,幾欲朝人間劈下。
鄔流兒略微詫異:“是雷暴。”
鴛兒將月見木簪放在案幾上,麵向屋外,似乎察覺到屋外的天氣並不好。可她不知怎的,卻對這天氣有著執念般,站起身朝屋外走。
“等等,鴛兒,”鄔流兒知道她很難跨出門檻,“屋子外有雷暴,彆出去啊!”
可她的手依然穿過鴛兒的身體,無法攔住她。
鴛兒一步步堅定地朝屋外走,踏著一陣陣悶雷宛如野獸般的嘶吼。她伸出雙手,扶住朱紅木門,抬起腳來試探著前方的門檻。
她喃喃著:“長卿……上一次也是雷雨天,長卿才離開我的。長卿一定會回來的……”
第一步已經跨出了門檻,她嘗試著跨第二步。
一道驚雷在空中炸開,閃電劈開重重迷霧,在正堂外的青石板地上劈出一道火光。
鴛兒受了驚,亂了步子,後腳一下便絆住了門檻,整個身子朝前方撲去。
她手肘磕在青石板地上,滲出血跡。她吃痛地撐著身子,依然倔強地抬起頭,想要站起來。
“長卿——你聽得見嗎!”
她強撐著,站起身,趔趄著步子朝外走。
“長卿——!”
兩側的樹木被雷電劈得焦黑,發出一陣糊味。
鄔流兒眼見著她離那道劈出來的雷火越來越近,一時間心亂如麻。
鴛兒是盲人,看不見那團燃燒的火焰,可鄔流兒沒辦法去阻止她。
鄔流兒看向案幾上,那支鳶兒精心打造的月見木簪。清淡的光輝一點點飄散著,在這陰暗的雷雨天依然明亮得像搖曳的燈盞。
她抱著試試的心情伸出手,想要觸碰月見草的花瓣。
細潤的觸感從她的指尖傳來。
鄔流兒眼眸微睜。
這隻簪子,是實體!
她明白了。這柄木簪是鴛兒手作,成了長卿怨念之境的引導物什,所以鴛兒才會說“毀掉它”。
可這是鴛兒飽含心意完成的東西。
看了看在屋外摸索著呼喚長卿的鴛兒,鄔流兒的思緒在心頭紛亂。她咬緊牙關,拿起案幾上的月見木簪,高高舉起。
“長卿!你一定看得見。”鄔流兒沒再朝四周看,攥緊月見木簪的力氣卻越發大了起來,“如果你不想後悔,不想看著你心愛的鴛兒遇到危險,就立刻現身。否則,我就把鴛兒要送給你的這支簪子——徹底毀掉!”
四周沒有動靜。
鄔流兒眉眼一沉,兩手握住簪子兩端,漸漸用力。這柄木簪已有彎曲的跡象。
木簪發出“哢”的一聲。
幾乎是同一時間,海浪似的瘴氣將正堂麵朝大門的牆壁轟碎,從鄔流兒的身後襲來。
鄔流兒恍惚間隻覺得自己周身被一道狂猛的疾風包圍,嘩啦啦揚起她的衣袍和尾發,讓她眼前一片烏黑的迷亂。
恍惚中仿佛看見一雙眼睛,那眼眸裡散發著瘴氣,可瘴氣之下卻是瀲灩的黑眸。
長卿隨著瘴氣在她周身掠過,將鄔流兒的模樣印刻在眼底。
鄔流兒視線朦朧間,隻看見這長衫女子從她身側飛掠,眉眼冷清,朝她頷首致意。
長卿唇齒輕合,沒有聲音,口型像在說“謝謝”。
風聲呼嘯,鄔流兒站定腳跟,任由殘存瘴氣掠奪她手裡的發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