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流兒一時不知道溫琅玉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剛剛叫長卿名字的時候破音了嗎?
白霧茫茫的空間開始坍塌,二人上方出現大片宛如玻璃般破碎的裂痕,露出異空間的一片黝黑。
鄔流兒看著這片黝黑:“要出去了。也不知道在外麵見到長卿和鴛兒是什麼樣。”
溫琅玉也看著上方,眸底沒有波動。
“見不到了。”
“什麼?”
“鴛兒已經消散了。”
鄔流兒偏頭,看著那張輪廓明朗的側臉,有一道淺淺的血色劃痕。
“難道……”
溫琅玉輕輕點頭。
果然啊。
鄔流兒心中酸澀。
在剛進入此地時,她就懷疑過。鴛兒的魂體雖達兩百年,生前卻也隻是個凡人,怎麼會有如此大的力量打開長卿的怨念之境?
除非鴛兒甘願自滅金魂,代價是永世不得超生。
空間從上至下逐漸坍縮,黑色的界麵將這片霧白的怨念之境侵吞,一點點沒過二人的視線。
黑暗籠罩其間,鄔流兒隻覺得四肢被撕扯著,陰冷的寒風在她耳邊呼嘯而過。
那股虞美人香始終在鼻息間縈繞,絲毫沒有消散,讓鄔流兒心底愈加鎮定。
等到四周的壓迫感消失,樹葉細微的摩擦聲在耳畔響起,鄔流兒才放眼看向四周。
月色高懸,四周靜謐。南宅依然是南宅,飛簷涼亭,層疊翠木,在黑夜裡難以辨清形色。
唯有那片月見草藥圃,隱隱散發著清淡的光澤。
金童玉女飛撲過來,一股腦擠進鄔流兒的懷裡。
鄔流兒胸口砸了兩塊石頭似的,悶哼一聲,差點沒被送走。
“嗚嗚——流兒!都過了兩日了,差點以為你被邪祟吃了……”
鄔流兒一時語塞,抬眸看了看麵前的溫琅玉,問金童玉女:“在我們進入長卿怨念之後,外麵有沒有發生什麼。”
“有!”玉女搶先道,“鴛兒自滅金魂大開怨念之境,你們進去後她便消散,感知不到她的存在了。”
“還有那隻邪祟,”金童接著道,“就在流兒和溫大人出來前一會兒,她便將自己鎖在這月見草裡了。”說著,金童用肥嫩的小手指向月見草藥圃。
在她們出來前一刻,差不多是長卿消解怨念的時候。也就是說,她蘇醒後是自願將自己封鎖的。
溫琅玉沉默,緩步走到月見草藥圃邊。
那頭墨色的長發如流水傾瀉,垂在腰間。她麵頰一道朱色紅痕,垂下鴉色睫羽,看向這片清淡羸弱的淡黃色花蕊。
鄔流兒就這樣靜靜看著,看這琉璃般的美人同月見草站在同一畫麵中。不知怎的,一絲悲憫在她心間流淌。
鄔流兒說不上這絲異樣的感覺從何而來。
她看著溫琅玉像在表達情緒的神情,卻表達不出。那人似乎沒有這樣的感情。
她看向金童玉女:“陳枝方才來過嗎?”
兩個小孩搖頭:“沒呢。”
鄔流兒點頭,沒再說話,視線卻被月見草花圃吸引過去。
細密的淡金色光暈自月見草上方浮現,幻化出一個人影。這人一身青花瓷紋長衫,發絲如瀑,睜開眼眸同麵前的溫琅玉對視。
她伸出手,撫摸上溫琅玉的臉頰。
“感恩大人在怨念之境中喚醒我。”長卿溫言道。
在鄔流兒還在正堂中四處搜尋長卿的身影時,溫琅玉已經走到怨念裡被結界重重包裹的月見草邊。
並非預先知道這是喚醒長卿的方式,溫琅玉隻是用一種可以激怒怨靈的做法,逼長卿現身。
“若非大人搗毀怨念中的月見草,我或許會再次錯過救鴛兒的機會。”長卿說著,眉眼微微垂下,“……我在怨念中救了她,卻是她在現實中將我救回來。”
溫琅玉聽著,沒有說話,神色卻很是認真。
“大人與我有共鳴?”
長卿沒等溫琅玉回答,輕笑了笑:“……也罷,我不該多問。屬於大人的東西已經歸還,願大人早日複蘇。”
她的目光漸漸放在一旁鄔流兒的身上。
鄔流兒一直靜靜聽著,同長卿對上視線。
隻見長卿朝她伸出手,鄔流兒便同她指腹相貼。
“謝謝你,鄔姑娘。你替我找到了鴛兒做的發簪,我會永生永世珍藏下去。”
鄔流兒很想問她,鴛兒已經自爆魂體消逝了,往後的日子裡,你會想念她嗎?
可鄔流兒問不出口。
這樣的問題,是讓長卿再次麵對鴛兒已死、連殘魂都沒留下的事實。
太殘忍了。
於是她問:“往後你想去哪?”
“我哪裡也不去。就守著這一方院子,一片藥圃,直到南宅坍塌覆滅,我便作雲霧散。”長卿笑著,“這是鴛兒同我說的最後的願望。”
與長卿斷斷續續交流一番後,南宅外傳來幾聲呼喊。
“流兒!鄔流兒!你在不在!”
眾人循聲望去,陳枝正趴在圍牆邊沿朝裡看,看到鄔流兒時朝她招手:“我把那小姑娘找來了!”
金童玉女驚訝,這才想起前兩日她們以為鄔流兒要打道回府時,鄔流兒叫來陳枝說需要她的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