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哎,你敢信,蕭嚴瓷和徐佳歲都在一起三年啦。”一個女生說。
另一個女生附和:“是呀是呀,不是說大學畢業就要訂婚了嗎。”
一瓶汽水被擰開,大口喝汽水的男生走到兩個女生身旁,歎了一口氣:“是啊……三年了。”
女生A:“想起來,當初他倆在一起的時候,最不相信能長久的就是我們三個。”
女生B看了眼趙峋,又看看女生A,也感歎道:“是啊,沒想到馬上都要訂婚了。”
趙峋又大口喝了那瓶汽水,然後眼眶驟然濕紅,他情緒低落,嗓音哽咽:“……訂什麼婚……人都不在了。”
兩個女生停頓了一下,然後當著沒聽見那句話,繼續談論。
趙峋手機突然振動,他掃了一眼屏幕,然後接了電話。
手機那頭傳來女聲:“趙峋?”
“我在。”
女聲也頓了頓,然後接著開口道:“剛剛蕭叔叔來找過我了,給我送來了一些他的東西。”
趙峋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咽下最後一口:“我馬上過去。”
……
徐佳歲坐在沙發中央的位置,手裡捧著一個盒子,那木盒子有些老舊,應該是有些年頭了。
“啊……這個盒子我見過,是哥小時候用來放東西的盒子。”趙峋走過去,接過盒子。
“……你不知道密碼嗎?”徐佳歲問他。
趙峋試都沒試,直接搖頭:“我以前知道,但是前幾年……不記得是哪年了,他把密碼改了。”
徐佳歲凝著木盒子,帶著歉意道:“打擾你了,我沒什麼事,你有時間嗎,要不我……”
趙峋將盒子還給他,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沒事,哥的東西還是你打開比較好,我還有點事,我就先走了。”
徐佳歲像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溝通方式,也沒攔著,以前還送送,現在送也不送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都在逃避那件事呢。
—5—
那件事發生在三年前,兩個人一同考上了同一個大學。
互相約定好的,一同踏進大學的校門。
可蕭嚴瓷停在了來的路上。
A市發生了一場公交爆炸案。
五人死亡,三十人重傷。
而那五個人中,就有蕭嚴瓷。
他屍體胸口直接被穿出個洞,四肢成焦黑,臉也燒了個模糊。
徐佳歲在得知這件事後,她被困在學校裡,根本沒辦法離開。
就連屍體的最後一麵也沒見到。
從那以後,徐佳歲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不哭不鬨,甚至活的開朗,外人在她麵前不敢提蕭嚴瓷,徐佳歲就圍著他們說蕭嚴瓷。
就好像,他還在她身邊一樣。
趙峋曾經找她談過話,徐佳歲笑著說:“我要是把他忘了,他才是真的死了。有人記著他,他就沒有死。”
趙峋經常來看她,怕她做傻事。
徐佳歲則很安分,漸漸的,就又不再愛笑了。
兩個人見麵就會談彆的事,隻要有關蕭嚴瓷的,總有一方會先逃避。
趙峋走後,徐母給她打了一通電話。
手機那頭的意思,是在問她近況怎麼樣。
“媽媽,我連他長什麼樣子都忘記了。”徐佳歲在房間流著淚,傳到徐母那的聲音又穩又堅定。
好像真的忘記了,根本沒什麼留念。
徐母什麼都知道,但就是依著她來,順著她說:“好,好,忘記了就好。”
掛了電話,屋子裡沒開燈,徐佳歲借著月光,試圖打開那盒子。
密碼:【0301】
……盒子開了。
密碼很簡單,就是徐佳歲的生日。
趙峋說是幾年前改的,那說明,蕭嚴瓷早就把他的東西交給她了。
以你為鎖,由你打開。
那盒子裡也沒什麼東西,就放著一張初中的大合照。
是某次比賽,兩個班合作,然後聚一起照的。
徐佳歲沒什麼變化,從小到大差不了多少。
而她身後站著的寸頭少年,她看清了。
是蕭嚴瓷。
那時候的蕭嚴瓷個子跟徐佳歲差不多高,他眉眼英挺,在眾多學生中脫穎而出。
他還是耀眼的存在。
徐佳歲食指指腹劃過少年那張臉,隔著玻璃,卻感覺到了少年的溫度。
他的溫度是滾燙的,像火燒一般,燒著徐佳歲的心。
她微微抿起唇,緩緩閉上了雙眼。
淚水順著臉頰淌過脖頸,像是溶進了心,又添了一把火。
徐佳歲拿起那張照片,發現底下還放著一張紙條。
紙條被疊的很工整,徐佳歲小心翼翼打開那張紙,是一張,給她的信。
字體娟秀,並不算太長:
xjs,這是在老師口中聽到的名字。
徐佳歲,這是在你的學生卡上看到的。
你可能不太記得我,我們隻見過一次麵,是在學校舉行的小型演出比賽裡麵,你穿著一身紅色的長裙,站在舞台的中央,念詩有力,毫不怯場。
好像是從那時候,你的臉在我腦海裡一閃而過,而我恰巧又抓住了,從此藏在我心裡,再也走不掉了。
信寫到這,字體顏色有些暗沉,往下的顏色要比上段的更亮一些。
應該不是一個時間寫的。
下段信寫道:很高興,和你相見在那年夏天,沒想到我們最後一次相見,居然是畢業後,匆忙找自己班級擦肩而過的一眼。
我這人比較直,不太擅長寫什麼抒情的信。
隻是想紀念一下,人生中第一次心動。
到這就已經結尾了,徐佳歲擦了眼淚,差點氣笑了。
她的確沒想到,蕭嚴瓷很早就喜歡她了。
她和蕭嚴瓷在一起的時間不算長,其實都還沒完全了解,蕭嚴瓷就出了事,從此她帶著一個人的思念活成兩個人。
她總以為蕭嚴瓷就在她身邊。
說起來,剛在一起的時候,徐佳歲曾想過飛蛾撲火。
可看到這封信,壓在心底多年的不安感徹底消失。
這大概是,蕭嚴瓷最真誠的回應。
—6—
大雪紛飛下,徐佳歲站在家門口,路燈一路照亮到當年的籃球場。
少年身形恍惚若現,他回頭,輕眯著眼,笑的散漫,望向她時,目光溫柔堅定。
他好像在對她說:“我沒事。我在。”
我一直都在。
徐佳歲不敢上前,隻能呆呆地愣在原地。
“砰!”的一聲,煙花炸裂在空中。
星星點點照亮夜空,新年鐘聲敲響,徐佳歲凝望著越來越模糊的少年,輕提嘴角,笑意溫柔,嗓音有些哽咽,“蕭嚴瓷,屬於我們的第一年來了。”
“真正的,屬於我們的第一年。”她說。
蕭嚴瓷走得急,沒給她留下什麼東西。
徐佳歲還留著當年被擠在角落裡的那塊兒糖。
她將糖埋在門前已經枯敗的小樹下,她也不知道在期待什麼。
“真想照顧你長大。”
雪越下越急,越下越大。
徐佳歲獨自一人,站在老房子門前看了一夜的雪。
她看見星月長明,萬家燈火點燃整條街,她聽見歡聲笑語,闔家團圓舉杯歡慶。
“蕭嚴瓷,你怎麼不來我的夢裡找我啊。”徐佳歲對空氣說:“隻要你來找我,我就跟你走。”
蕭嚴瓷,你來找我吧。
你帶我走吧。
……
一場有蕭嚴瓷的夢如約而至。
蕭嚴瓷真的來找她了。
他踏著光,牽起徐佳歲的手,他說:“我來了。”
很奇怪,明明是冰冷刺骨的冬天,可為什麼,他牽起我手的那一刻,我的手心是溫熱的?
為什麼,他來的那一刻,我的世界便春暖花開。
徐佳歲想了想,最後隻得到了一個答案。
哦。原來我的世界是蕭嚴瓷。
蕭嚴瓷一直都是溫暖她的存在啊。
“蕭嚴瓷,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
徐佳歲看不清蕭嚴瓷的眉眼,可她知道,那是她的少年。
蕭嚴瓷真的來找她了。
你來找我,我絕不食言。
他帶她回到了少年時期,帶她開了一場花落花開。
最後,蕭嚴瓷把她送回去了。
……
徐佳歲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睜大眼睛,始終不說話。
她抬頭望著燈,眼淚不爭氣地掉下來。
她啞著聲對空氣說道:“蕭嚴瓷你騙我。”
你又把我扔下了。
徐佳歲出院後回到家,她翻出那張信,又反反複複讀了幾遍。
徐佳歲和蕭嚴瓷的一生不是在得到就是在失去,這樣想來,他們之間又何嘗不是一段既荒唐又甜蜜的往事。
雖然荒唐,但值得珍惜。
年少的心動茫然無措,卻又熾烈勇敢。
我很幸運,在最好的年紀,遇到最驚豔的少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