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叫什麼話?玉旒雲驚得張口結舌:天下霸業,多少人把一切都拚上了,就是為了在史書中占個一席之地,但老人卻嗤之以鼻。然而話說回來,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的事也多得很——看這老人身手了得,當年說不定也是楚國武林中響當當的人物,現在不能呼風喚雨,卻要隱居於此,肯定有隱情。
她正想著要不要接人家的話茬兒,老人已道:“怎樣?你們是走是留,想好了沒有?”
石夢泉以為多留在楚國一刻就一分危險,當然主張立刻走:“我們趕著要過天江去。還是早些動身為上。”
“過天江?”老人道,“你的肩膀傷成這個樣子,還想過天江?”
石夢泉覺得莫名其妙:他又沒打算遊過天江,也不會自己撐船過去,關肩傷什麼事?
“隨便你們。”老人道,“要走就趕快——遲些那夥人就又要來找你們了。”
玉旒雲雖然還是好奇這老人為什麼要施以援手,但此刻並不是刨根究底的時候,望了石夢泉一眼:你真的能走麼?
石夢泉點了點頭。
玉旒雲即道:“老人家,大恩不言謝。晚輩們日後若有機會,一定來報答您。”
老人擺了擺手:“朝上遊走七裡路就是過江的地方了——不要說日後報答,將來的事,誰也說不準。等你老了,就知道了。”
玉旒雲才沒功夫聽他教訓人生的大道理,同石夢泉出了茅屋,按老人的指點朝上遊走。山路崎嶇難行,兩人又要一直提防漕幫的人,所以行程相當緩慢,大約到了正午時分才走完了那七裡地。
可是,山勢依然險峻,水聲隆隆如雷,——已經接近白虹峽了,懸崖外的江水奔騰咆哮這樣疾的江流,怎麼可能有渡口?就算有渡口,又要從哪裡下到江灘上去呢?
玉、石二人都不解。又朝前走了一陣,忽然看到幾個奇裝異服的人——有男也有女,男人頭上都裹著包頭,外插一根絢麗的野雞毛,女人則戴著精致的繡花頭飾,手腕腳踝上套著亮閃閃的銀鈴,走起路來叮當做響,顯得歡快無比。他們有的背著背簍,有的抱著孩子,說說笑笑,朝一條山間小路走去。
看起來不像是中原人氏,玉、石二人皆想:莫非是西瑤人?從哪裡來的?難道這附近有渡口麼?他二人也到近前看個究竟,隻見小路一頭是往山下去的,另一頭顯然是通往懸崖邊——莫非是飛過來的不成?怎麼可能!
思量間,又有三五個異族打扮的人走了過去,嘻嘻哈哈的,其中一個還抱了隻山羊,咩咩叫喚。玉、石二人一發好奇,便逆著人潮朝懸崖那邊走,到了近前,不由大吃一驚——
隻見一條繩索橫跨天江兩岸,西瑤那邊略高,楚境則稍低,一個西瑤少年用一條皮帶掛在繩索上,正由對岸滑過來。玉、石二人探頭朝懸崖外望望,底下正是天江上著名的白虹峽了,江麵隻有四丈多寬是天江全境最窄之處,上下遊落差又大,所以奇險無比,上遊的船隻若不小心接近了這裡,立刻就被卷入水底,撞擊礁石而屍骨無存。不過這西瑤少年卻絲毫不擔心會掉落山崖,表情悠然自得,一邊滑還一邊哼著山歌,不時就到了楚境,站定了,看看驚愕不已的玉、石二人,用生澀的中原話說道:“過那邊去,不走這裡,往前。”說時朝更上遊處一指。玉、石二人望了望,看見另一條繩索橫跨江麵,隻是楚境略高,而西瑤處偏低,也有幾個人正朝西瑤境內滑。
他們真是既驚且喜:這種淩空飛渡的法子他們在大青河之戰時也用過,不過動用工匠和士兵,花了好大力氣架鐵索橋,似西瑤人這般一根繩索一條皮帶就解決問題,實在也太巧妙了。
玉旒雲上前摸了摸那繩索:“這是什麼做的?就不會斷麼?”
西瑤少年咧嘴一笑:“鐵,牛筋。”
這兩樣東西怎麼能混到一處?石夢泉也上前仔細看那繩索。西瑤少年從旁打著手勢:“鐵,裡麵,牛筋,外麵。”玉旒雲在繩索釘入岩石處看看,才明白了過來:用十幾根馬鬃般粗細的鐵絲擰成一股鐵繩,再將十幾根細鐵繩擰成一根粗鐵繩,外麵包裹上牛筋,防止日曬雨淋的生鏽,難怪堅韌無比經年不壞!
西瑤人的煉鐵技術竟如此發達!玉旒雲驚訝又佩服:這樣的鐵絲彆說的樾國,就是一向以工藝精良而著稱的楚國也是造不出來的。
“你們……”她問那西瑤少年,“為什麼有船不坐,要這樣過江?”
少年傻傻地一笑:“坐船,十文,交稅,好多。”
原來是為了省船資且逃關稅!玉旒雲才明白過來:也就是斤斤計較的西瑤商人才會想出這種法子。
她和石夢泉謝過了少年,即往上遊那去到西瑤境內的滑索走。不多時就到了,才發現西瑤人都是自帶皮帶,他們卻沒有。“攀過去也是一樣。”石夢泉道,“不過幾丈遠而已。”說著,就抓著繩索意欲過江。
但是這一動作卻牽動了傷口,冷汗立刻涔涔而下。
玉旒雲見了,道:“你行麼?”
石夢泉勉強一笑:“我又不是紙糊的。這點小傷都扛住,以後也不要再上戰場了。”邊說,邊勉力抓著繩子朝懸崖邊走。
“等等!”玉旒雲一把拉住,“不要冒險。”
“沒事……”嘴上雖是這麼說,不過心裡卻已沒有底:老人封住了傷口附近的穴道,雖然止了血,卻讓他手臂一點力氣也沒有,這樣真的能過天江去麼?啊,難怪老人給他們指路時要提到他的肩傷……
“咱們回去。”玉旒雲攔在他的麵前。
“要不……我們往白虹峽上遊的渡口去?”石夢泉不想再耽誤時間。
玉旒雲搖搖頭:“你現在這樣,到上遊再遇到漕幫的人,咱們占不了便宜。”
怎麼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候拖累她?石夢泉感到萬分懊喪。
玉旒雲笑笑:“西瑤皇宮又不會飛了!咱們就遲幾天也無妨。走吧!”說時,竟率先朝來路返回。
石夢泉愣了一會,才追上她:“大人……”
“你不要再說啦。”玉旒雲打斷他,“我剛才不是說過了麼?叫你不要擔心行程,沒有你,我到了西瑤也沒用。”
石夢泉心中百感交集,千言萬語卻隻化成了一聲“是”,便再也無話,默默地跟著玉旒雲朝回走。
堪堪回到第一道滑索處,就見那神秘老人拄著竹竿站在路中央,雪白的須發隨風飄舞,仿佛仙人。“嗬嗬,”他笑道,“如何?要不要跟老頭子我回去歇歇?順便敷點草藥?”
石夢泉皺著眉頭:他真的是瞎子麼?
玉旒雲也暗自思索:這老頭兒真是古怪——若有惡意,我們何能逃出他的手掌心?根本不必搞出這許多花樣。但若沒有惡意,我們與他素昧平生,他何必來幫我們?前思後想,都說不通。不過,在軍中曆練得久了,她有膽色在一片混亂中做出“快刀斬亂麻”的決定,便想:也罷,反正是鬥不過他,也走不了,且看看他要乾什麼!當下道:“老前輩盛情,晚輩們怎好推辭?”
老人聽言,哈哈大笑:“年輕人就是這樣,老人家跟你說過的話總是不信,非要自己走了彎路,才發覺。不過你們兩個娃娃還算聰明,不固執己見,那些似茅坑裡石頭一般明知道行不通還要去撞牆的,最叫人討厭了。”
玉旒雲一向心高氣傲,最恨彆人教訓自己,但在這老人麵前卻也不敢發作。
老人招了招手,道:“跟我來吧!”轉身邁步往山林中走。
玉、石二人一驚:怎麼不回那茅屋去麼?可又無其他選擇,隻有跟上。
老人在前健步如飛,玉、石二人奔波已久,加上石夢泉又受了傷,走著走著就微喘了起來。好在沒半個時辰,他們已經在一個山洞前停下。看洞口有一小方菜地,又有個架子晾了幾件衣服,顯然是住人之處——原來老人的住所不是那茅屋,而是此地。
“跟我進來吧。”老人說,同時自己就鑽進了洞去。
石夢泉憂慮地看看玉旒雲,而後者隻是四下裡張望,這便看到山洞旁邊有一個墳塋,前麵矗立著一塊不規則的石頭,上刻“華重翦”三個字,雖然天長日久,日曬雨淋,但研究銀鉤鐵劃,遒勁非常——但是不像是悉心雕琢,倒似用利器一次書寫而成。
華重翦?不知和這神秘老人是什麼關係。玉、石二人互相望望,愈來愈好奇,真不知洞裡等待著他們的什麼。可是兩人忽然又同時一訝,道:“難道是——”把這三個字倒過來,可不就是“翦重華”麼!神農山莊裡聽那人提到過,似乎是多年之前在中原武林“一人獨大”的一個人物,在江湖上引起了不小的動亂。他竟然歸葬於此?還被人把墓碑上的名字倒過來寫?
又或者他沒死?也許這神秘老人就是翦重華?一念及此,玉旒雲不由興奮得心跳加快:那他製住這幫武林匹夫可不就像踩死螞蟻一般的簡單?有他相助,自然再不怕漕幫。不過,她細一思量:聽那嶽掌門說,這事連他自己都沒經曆過,那豈不是過去了五十多年?看這老人的年紀,倒不像有七十歲呀!
石夢泉輕聲道:“大人,真的要跟進去麼?”
玉旒雲眯起眼睛,笑道:“難道你想要咱倆變成‘茅坑裡的石頭’麼?”說著,已經走進了山洞去。
石夢泉跟著她,一直朝裡,越走越黑暗,漸漸已是伸手不見五指。但好在並無岔路,約莫半柱香的功夫,又看到天光,再行片刻,便豁然開朗,到了山石環抱中的一片空闊之地。那裡建有三間木屋,雖簡陋卻也齊整。老人就坐在當中一間的門口,道:“小姑娘,這裡夠寬敞了吧?”
玉旒雲笑笑:“前輩將我們從漕幫人手中救出來,又這樣招待我們,晚輩們哪裡還敢嫌棄?”
老人哈哈而笑:“小姑娘,你不老實。彆以為老頭子我看不見,你就可以騙我。你現在心裡一定想:這老兒騙我們來這裡做什麼?一定沒安好心——是也不是?”
玉旒雲不待答,石夢泉已搶先道:“前輩誤會了。您施以援手,晚輩們怎麼敢胡亂猜疑?隻是,晚輩們也實在不解,咱們萍水相逢,前輩何必要因我們和漕幫結下梁子?”
老人拈了拈胡須:“還是你這小夥子比較老實,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好吧,那我也跟你直說——我就是看不慣漕幫的人,遇上他們就要跟他們過不去,行了吧?”
這叫什麼理由?玉旒雲想道:你說我不老實,自己還不是一樣講糊話?然而怕被老人聽出了心思,這次不敢輕易開口。
但老人還是猜透了,道:“信也好,不信也好,你們兩個娃娃身上沒什麼是我想要的——其實這天下也沒什麼我老頭子想要的東西。六十年來我插手的第一件江湖事,不能讓它有頭沒尾。你們就在我這裡把傷給治好了,然後該上哪裡上哪裡去。我管你是什麼樾國也好,什麼也罷,都不乾我屁事。”
六十年!玉旒雲計算:看年月,倒和嶽掌門說翦重華的事對得上,不過橫看豎看,這老人也沒過七十歲呀!
“小夥子!”老人叫石夢泉,“我左手邊那屋裡有傷藥,你自己去拿了用。”
石夢泉還不及答應,又聽老人叫玉旒雲:“小姑娘,我右手邊那間是廚房,什麼都不缺,你且做飯來吃。”
什麼!玉旒雲差點沒跳起來:難道看她是女子就理所當然差遣她燒飯麼?彆說她打小男裝長大,就算不曾如此,以她貴族小姐的身份,也絕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這老頭兒,真是欺人太甚!
石夢泉當然明白這其中是隱情,趕忙使個眼色,表示自己先去敷藥,然後就來準備吃食,讓她不要著惱。
玉旒雲點頭,不過表情還是憤憤,一動不動地站著,考慮如何從這老人的口中套出話來。石夢泉則自己去找了金創藥來處理傷口,唯包紮不易,所以走出門時還顯得狼狽萬分。玉旒雲見了,就幫他把繃帶結好。他說聲“謝謝”,又自到廚房去。
老人坐在門口,直搖頭。
“你隻要有得吃就行了,”玉旒雲知道說謊遲早會被看穿,所以也懶得假裝客氣,“管是誰做的呢?”
“呔!”老人竹竿一敲地,“我老頭子當然有得吃就行。你這死丫頭將來嫁得出嫁不出,我才懶得管!”
什麼話!玉旒雲心中怦然一動,不過旋即又恢複常態:“既然懶得管,大家都消停。”便不再盯著老人,自己一邊打量周遭的環境,一邊繼續計劃著下一步的行動。
可是沒多久,她就聽見一陣清脆的淅瀝嘩啦聲。回身看看,老人不知何時在屋前擺起了一張桌子,上布棋盤,正自己和自己下棋。
這可真是希奇了!她想,圍棋棋子都是一樣大小,無論黑白,老人自己和自己下棋,怎麼能知道何處是黑子,何處是白子呢?即使記性極佳,能記個十幾二十手,到了百手之後就怎麼也不能記住了呀。
一時好奇,她走到了老人跟前。看棋盤中已經落了百餘子,黑子從容不迫,白子步步進逼,正是鬥得激烈。老人左手落下一枚白子之後,棋盤中央形成一條近四十子的“大龍”,黑子的形勢頓顯危急,所以他右手持著黑子,凝神思考,久而不決。
玉旒雲當然學過棋,不過並不精通,也不喜好,隻是想看老人怎麼能記住這樣複雜的一個棋局。她靜觀了片刻,見老人把黑子在“去二八”位上輕輕一放,頃刻間,大龍被圍成了一條死龍,黑子反敗為勝。
饒是玉旒雲並不好此道,也驚地不由“呀”地叫了一聲,暗歎這一著的厲害。
老人皺了皺眉頭,沒理她,左手複又拿起白子來,思索如何扭轉局勢,良久,將棋子一丟,歎道:“輸了。”
“怎麼這就認輸了?”玉旒雲道,“還有餘地呀!”
“觀棋不語。”老人道,“你這丫頭,你說餘地在何處?”
玉旒雲道:“總之未到最後就有餘地。”她拿手一指“上九二”位道:“白子為什麼不走這兒?上九二。”
老人輕蔑地一笑,道:“就依你走這裡。那我黑子走這邊——”說著又指了指“平十八”位。
玉旒雲想了想,出個意想不到的怪招,走了“上二二”位,老人冷冷一笑,道:“胡來。那我走入二七。”玉旒雲不服他小看自己,又繼續在棋盤上比畫下一步棋。老人卻全然不把她當一回事,有時連想都不用想,就有了應對之策。老少二人也不真用棋子,就靠口述手劃,較量起棋藝來。
大概走了二十餘手,玉旒雲一邊要思考對策,一邊要記著棋局,已經有些力不從心。她看白子似乎的確氣數已儘,再難有轉圜的餘地,但又不肯就推盤認輸,依然苦苦尋找黑子的破綻。終於在右下角尋到一片黑棋,隻有一□□氣,即大喜道:“我下這裡。”
老人問了方位,嗬嗬而笑:“小姑娘,那裡老頭子我落過子了。”
玉旒雲道:“怎麼可能?”
老人道:“你不信?我來指給你看——你走的‘上九二’是第一百八十七手,我走的‘平十八’是第一百八十八手,接著……”他果真如此這般一步一步算給玉旒雲看,分毫不差,到這時,黑子是不認輸也不成了。
玉旒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人道:“怎麼樣,小姑娘?你服了沒有?”
認輸可以,服輸可不是玉旒雲的作風。她嗤笑道:“這又如何?那前一百八十六手都是你自己精心布置好的。你早就想讓黑子贏,我再怎麼補救也無濟於事。”
“嘴硬!”老人喝道,“輸了就輸了,還強詞奪理。”
玉旒雲就偏要強詞奪理:“是你自己輸給你自己,左手輸了右手。我可沒有跟你下。”
“你跟我下就能贏了麼?”老人冷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
玉旒雲這樣的性子是最容易被人使激將法的。她自己也知道這個缺點,是以行軍打仗的時候,每每遇到這種情形都要再三考慮,有時還得要石夢泉一再勸阻,才能克製一時的衝動,不至妨害大局。但今日不過是無傷大雅的遊戲,就放任一下也無妨。因道:“下就下,難道還怕了你!”
老人道:“哼,年輕人都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邊說,邊去收拾棋盤上的棋子,隻見他左手取黑子,右手取白子,一行取,一行往缽裡放,沒有一個拿錯的。這樣的記性,叫玉旒雲不得不佩服。
“我跟你比試可以。”玉旒雲道,“不過咱們得用棋子,不能光拿手比畫,那可不叫下棋。”
老人“哼”了一聲:“隨便你,便是要我讓你三四子你也贏不了。”
玉旒雲也“哼”了一聲:“彆把人看扁了,沒聽說過‘後浪推前浪’麼?”
老人嘿嘿一笑:“當然聽說過,老頭子今天倒要看看你這小丫頭有沒有本事叫我‘前浪死在沙灘上’,哈哈!我不欺負小孩子,你執白先行。”
玉旒雲也不客氣,就拈了兩粒白子到對角的“四四”位上落“勢子”,這是圍棋開局的規矩。可是老人卻一把攔住了她:“那種下法太單調了,隻能在中盤決勝負,不過癮。咱們不要落勢子,隨便下,那才有意思。”
玉旒雲愣了愣:她少時學棋時就是從落勢子開始的,然後“起手三六,應手九三”都是前人總結的經驗,如今竟不要勢子了,那該如何下法?但她隻是猶豫了片刻,即豁然開朗:沒有規矩那才好,可以殺個痛快淋漓!當下就想把棋子找個離奇古怪的位置隨便放下去,好好刁難一下這老人。但將落子時,轉念一想:“他不愛人家下四四位中盤對決,說明他不擅長在中盤拚殺,我就偏偏來逼他到中盤,看他奈我何!”因“啪”地一下,將第一子落在了“去四四”上。
老人哈哈大笑:“你這小丫頭竟有牛脾氣。老頭子陪你玩!”便在“上四四”上落下一子。
玉旒雲並不怕他威脅,繼續在“入四四”上落子。老人也就果真陪著她,在“平四四”上下了第四手。接著玉旒雲走“平三六”,老人應“平六三”,玉旒雲走“入十四”,老人應“去三六”……一步接一步,轉瞬就下了三十來手,雙方都在周邊各自布局,沒成什麼氣候。
這老頭兒,老不跟我交鋒,也不知轉的是什麼主意?玉旒雲暗想:棋局如戰場,不過又怎及戰場上那樣瞬息萬變生死一瞬?想我堂堂樾國大將軍,千軍萬馬也應付得來,在棋盤上玩點兒小把戲,還能難得倒我麼?我總要逼他來決勝負才好!
便細細將局勢考量了一番,想出一記狠著來。
“怎麼樣,年輕人?”老人道,“你不是現在就要推盤認輸吧?”
“笑話!”玉旒雲道,“哪有三十來手就認輸的?”她將棋子輕輕在瓷缽邊上敲著:“老人家,要是我贏了,你當如何?”
老人哈哈笑道:“八字還沒一撇就開始飄飄然了!你這小丫頭,老頭子今天要好好修理你。”
玉旒雲道:“你也不要先說大話。要是我贏了,怎樣?總要賭點什麼吧?”
老人拈了拈胡須:“雖然老夫什麼也不需要,不過跟你賭一賭也無妨。你要是贏了,隻要是老頭子我能做得到的事,你可以說一樣,我一定給你辦到。要是你輸了……哈哈,這個不說也罷。我可以跟你下三百局,你隻要贏一局,就算你贏了。”
“好!一言為定!”玉旒雲落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