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王井九 黑衣人(1 / 2)

冥公子 水心沙 3994 字 8個月前

到火車站時,剛好趕上末班車。

頭一回見到這麼冷清的火車站,等車的時候都不敢來回走得太大聲,因為一走動四周就全是我腳步的回音,空蕩蕩的,聽著實在瘮人得緊。但車裡卻是擁擠的,儘管不是高峰時節,仍是沒能買到臥鋪票,連硬臥都沒有,所以這一路近十個小時,我就隻能乾坐著硬挺,所幸位子靠窗,總算還不至於讓人太過鬱悶。

最初的個把小時過得還算容易。

那時候還沒到午夜,邊上人說話的說話,打牌的打牌,熱熱鬨鬨讓我睡意全無,也湊熱鬨地跟彆人閒聊了一陣,然後一邊啃著舅媽裝給我的一飯盒雞腿,一邊給同住的老張發短信,跟她說我最遲明天中午就要到家了,讓她早上起來記得把地方騰出來,彆再占我的屋。

她很快就回複我了,回了一張她跟她男友合睡在一起的照片,一副故作□□嘻嘻哈哈的樣子,大概因為光線暗的緣故,看起來有點模糊也有點變形,也因此格外顯得曖昧。

見狀我回了句:騷包。

她過了好一陣才發了一串笑臉給我,看樣子忙得是連打字也顧不上了,我看看屏幕上僅剩下的百分之三十電量,也就沒再繼續跟她扯皮,關了手機塞進包裡,一邊靠著窗繼續看對麵兩口子打牌,一邊翻出包裡那本金剛經,有一搭沒一搭地看了起來。

這本金剛經是老姨在我臨走前硬塞進我行李袋的。

她說,這可是好東西,開過光的,你帶在身邊上路我可以放心點。

她還說,到了國道上之後,找個機會把你的手機給扔了,能扔多遠扔多遠。

我問她為什麼要扔。她說,扔了晦氣就跟著一起走了。

看,又是晦氣。

我聽後笑笑,沒反駁她,也沒把這話往心裡去。

實際上,那時候我原本想認真問她一句,如果不小心掉進閻王井的不是我的手機,而是我這個大活人,那該怎麼辦。

是救出來還是不救了?

救出來以後又該怎麼處置?

跟手機一樣找個又遠又偏僻的地方扔掉麼?

當然最終是沒能問出口的,畢竟不管怎樣迷信到偏執,老姨也是出自好心,若有不滿心裡想想就行了,何必傷了和氣。

不過由此一來,少不得在路上被舅舅念叨了很久,從上國道後他就開始試圖說服我把手機扔掉了,但不敢明著說,隻能一次又一次拐彎抹角地來,包括拿出災荒時候發生的那些事來嚇我。

那些事的確是成功把我給唬住了,但有句話叫眼見為實,耳聽為虛。至少得有確鑿證據證明那都是真的才行不是麼?況且那個年代生活條件實在太差,醫療也落後,很多病在偏遠山村根本就聞所未聞,更不要說能治得好,所以錯把那些病當成是中邪,不無可能。再者,若說要為這事真正感到擔心害怕的,難道不應該是那些親手把丘梅姐以及我的手機從閻王井裡挖出來的人麼,如果真有神鬼這種東西存在的話……

想著想著,也許是因為周圍漸漸安靜了下來,亦可能是受了坐在我對麵那兩人靜靜熟睡的感染,經書上那些字逐漸在我眼睛裡變得模糊起來。其實原本也就根本看不進去,那些字句根本就是催眠來的,所以乾脆把它合上墊著當枕頭,就著四周昏暗的光線打起盹來。卻又不敢就這麼守著一堆行李睡死,出門在外一個人的時候就是這麼不方便,總得防著點什麼,因此半邊腦子想著好困好困好想睡,半邊腦子總這麼警惕著時不時要把眼睛睜一下,摸摸裝錢的腰包是不是拉鏈還拉牢著,再摸摸彆的行李是不是仍在屁股後頭靠著。

就這麼醒醒睡睡,睡睡醒醒,不知不覺似乎過去了好幾站。

依稀感覺到自己隔壁那張椅子換過幾次人,最初還比較警覺,每次換了人總會睜開眼看一下,但後來實在太困了,也就懶得再繼續睜眼,隻下意識把腰包護護牢,隨後眼睛這一閉,再睜開,已是淩晨三點了。

被尿急給硬生生憋醒的。

這個時候整節車廂的人幾乎全都已經睡著了,睡姿各異,呼嚕聲此起彼伏。我坐在這些聲音猶豫了一陣,最終缺乏安全感還是敵不過膀胱的催促,匆匆捂著腰包站起身,準備用最快的速度去廁所解決一下。

但剛起身,才發現到我邊上座位裡坐著個人。

大約光線太暗,他又一身黑衣,所以我睡得迷迷瞪瞪的一雙眼始終都沒發覺自己身邊有人。還以為座位是空著的,險些就此踢到他,忙一邊說著借過,一邊迅速避讓開來,扶著桌子小心翼翼避開他那兩條大長腿,慢慢朝外挪了出去。

挪到走廊正要往廁所跑,想想總歸不放心,忍不住回頭悄悄朝那人以及自己行李看了一眼。原以為他低著頭不會發現,不期然卻聽見他輕輕說了句:“去吧,我幫你看著。”

我的臉登時微微紅了紅。有點尷尬,為自己的過於敏感。

“……那謝謝啊……”當下道了謝,然後急急忙忙朝廁所跑去。

用完廁所後沒急著往回趕,既然有人幫忙看著行李,自然心放寬了一點,所以趁機好好洗了把臉漱了漱口,然後活動了幾下筋骨,又把睡亂了的頭發重新梳了梳好,這才帶著爽溜了很多的身體慢悠悠朝車廂內返了回去,心說以後還是不要這麼敏感了,這世道畢竟還是好人占了大多數的,誰知才剛一踏進車廂,我的心立即咯噔一下,對著前麵我座位的方向緊張得愣了愣。

因為我發現那個坐在我邊上的黑衣人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