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過,默不作聲看著上麵的字,半晌突然抬起頭直愣愣看向我,一臉煞白道:“那個人是誰……”
“啊,忘了說,他說他叫冥公子。”
“冥公子……”不知為什麼他一聽這三個字雙手狠狠地顫了下。隨即想將手裡那張紙丟掉,可是無論他怎麼甩,那紙竟然像被膠水牢牢粘在他手指上了似的,怎樣都甩不掉。“為什麼?!”見狀他猛瞪住我對我低吼。
隨著吼聲一片青筋狀的東西從他臉頰兩側皮膚內一下子透了出來,墨黑墨黑的,襯得他一張臉更是像陶瓷似的慘白。
“什麼為什麼……”我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暴怒給嚇得連退幾步,一頭撞在身後那扇鐵門上,撞得門上那些鈴鐺彼此間碰觸當當一陣脆響。“怎麼了大哥……你怎麼了……”顧不上後腦勺被撞得生疼,我匆匆摸了下腦袋問他。
他沒回答我。
目光急急轉向我身後那扇門,朝我指了指正要說些什麼,突然身後屋子裡傳出一聲嬰兒的嬉笑,以及女人一聲淒厲哭喊:“阿寶!阿寶啊!!”
隨即那些拴在他們家房門上的紅繩突然劇烈地顫動起來。
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給狠狠撥弄著,一邊顫,一邊緊繃而起,帶動那扇門嘭的下撞在那男人欲要衝出來的身體上,將他直撞進門內,又在轉瞬間嘭的聲將那扇門緊緊關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眼前突兀發生的一切感覺就像是恐怖電影裡的場景一樣,一下子把我給看懵了,好半天才回過神,我一個箭步跳到502門口,用力朝門上拍了拍:“大哥!大姐!你們沒事吧?!大哥?!大姐?!”
拍了半天門,整條樓道裡充斥著我喊門的聲音,可是屋子裡始終靜悄悄的,沒人回應我,也沒有半點嬰兒哭鬨的聲音。
這寂靜同之前的對比落差實在太大了。
大得讓我不由自主有一種極為強烈的不安感,當即挪到窗戶邊,我踮起腳朝廚房處這扇窗望屋裡看了看。
沒想到看後再次懵住了。
這屋裡怎麼跟一個世紀沒人住過一樣。
到處是灰塵蜘蛛網,到處是一片狼藉。儘管剛才屋裡看著也亂,可是臟不到這種程度,怎麼短短幾分鐘的時間,整個屋裡就變成了這副樣子。
而那對小夫妻呢……那個小寶寶呢……
“小妹,你在乾什麼??”就在我扒著窗戶滿腦子混亂著繼續朝裡看時,突然聽見走道另一頭有人在問我。
立即回頭朝那方向看去,就看到一個老太太一手提著一袋子菜,一手拿著房門鑰匙,帶著張難以形容的奇怪表情一動不動站在501的房門口緊盯著我看。
我忙從窗台上鬆開手拍了拍,然後道:“我找這家有事呢,阿婆。 ”
“你找這家有事?”她那張臉的神情一瞬間變得更加古怪了,古怪而蒼白,隨後微微顫抖著雙手朝我搖了搖頭,轉身打開門,欲要往裡走,想了想還是停下了腳步,再次看向我道:“你是住在樓下402的大學生吧?那家人幾個月前就都死了,屍體一路抬到底樓,你不知道?”
“死了……”我睜大眼睛看著她。片刻後肩膀猛顫了下,因為突然明白了過來,剛才這屋裡所發生的一切變故,它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一家人全都死了,可是魂魄竟然幾個月來都留在這裡。
但既然是幾個月前死的,那麼一年來嬰兒的哭聲又是怎麼回事。
“是啊,”老太再次搖了搖頭,一邊慢慢往屋裡走,一邊又咕噥著道:“一年前他們家小寶寶出意外,兩口子就有點不正常了,做什麼法事要說要留住孩子的魂……誰知道後來還會想不開自殺呢。從那以後就好像一直不大太平吧,不然這扇鐵門和門上那些東西乾嘛要弄著呢……所以你是不是也聽到些什麼了……”
問完,沒等我回答,老太把門嘭的聲徑自關上,然後落了鎖。
我因著她的話又呆站了片刻。
直到一股風突然從鐵門外冷冷吹了進來,吹得鐵門吱嘎一陣輕響,也讓我同時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才一下子回過了神。當下立即感到人有點不舒服,隻覺渾身發毛,由衣服外直透進一股寒意,在這四下一片寂靜的地方將我團團包圍。
於是立刻朝鐵門外奔了出去。
一口氣奔過樓道跑下了樓,一口氣跑進自己家。
家門敞開著,但屋裡沒有人,裡裡外外都不見冥公子的身影,讓我一腔欲待噴出的話無處指責。
他竟然要我替他帶東西給一屋子鬼。
是因為那扇鐵門上的門神像和那些銅鈴麼?
虧得他還叫什麼冥公子,哪是能真的同冥王爺所相比的,甚至還不如那個跟他一起從閻王井裡爬出來的東西,否則他還需要我替他辦事?
又驚又怒地一路悶想到這裡,突然我感到身後一陣刺骨的冷。
冷得好像一下子都把我得半個身體給凍住了,隨即覺察到了什麼,立刻抬起頭,透過我麵前那張擺在五鬥櫥上的鏡子我看到自己身後多出了一道人影。
一身鮮亮的桃紅色棉衣,襯的一張臉白到發青,她兩眼圓睜,直勾勾站在我背後看著我,一隻手朝我指著,仿佛隻要我輕輕一動,她隨時就會將那隻手朝我抓過來。
見狀我原想拔腿就跑。
但無奈,那兩隻腳就跟被釘子釘似地戳在那兒動彈不得,因此嘴唇蠕動了半晌,直到再無法繼續這樣僵滯下去,才終於用儘全力從喉嚨裡擠出這幾個字:“丘……丘梅姐……”然後腿一軟,我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朝著身後慢慢搭到我肩上那隻手尖叫起來:
“你到底想要跟我說什麼!你到底想要跟我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