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您是忠臣,不是緹騎,不可能將所……(1 / 2)

王侯的盛宴 姬泱 4658 字 8個月前

04

尹桂寶兒叫了個堂會。

那是一個從南邊過來的戲班。

他們原本是一個南潯富戶買的,隻在自己園林庭院中唱。後來那個富戶死了,子孫不肖,每個兒子都聲嘶力竭的嚷著家產分配不勻,於是老太太做主將家中所有祖產儘數變賣,換成白銀,給了幾個兄弟,這才平息了紛爭。

這個戲班也被賣了。

雲中一個大商戶買來結交權貴用的,今天唱的是《長生殿》的《夜雨聞鈴》。馬嵬驚/變之後,唐明皇遇到大雨,頓感覺淒慘。那唱腔好,即使在雲中這天乾物燥的西北之地,也有了一種淒風苦雨的感覺。

桂寶兒之前沒有聽過昆腔,他也聽不懂。

他硬壓著自己聽了一會兒,耳朵好像被灌入了半條黃河的河泥,真是受了大罪。

他親爹尹明揚倒是微微閉著眼睛,像是很受用的樣子。

尹桂寶兒給她娘磕了兩個核桃,他娘說,“你爹愛聽這個,原來在雍京的時候,他常去崔侯府上聽戲,一來二去,雲中的花腔不愛聽了,倒喜歡了昆腔。”

“哪個崔侯?”

“寧淮侯,崔珩。”尹夫人說,“外戚,權勢滔天。”

尹桂寶兒恍然大悟,不過馬上他又想起來一件事,“當今聖上有皇後?沒聽說啊!”

尹夫人沉吟了一下,“他不是皇後的外戚,他是崔太貴妃的侄子。”

“我親爹不是自命清高嗎,怎麼會和崔侯這樣的外戚權臣扯上關係?”

“這個你不懂,那位崔太貴妃嘛,她就是你姐夫的,……”

還沒等尹夫人說完,管家尹六進來。

他徑自到尹明揚身邊,在他耳邊說了兩句,尹明揚的臉色變了。他甚至連托詞’身體不適’都沒有,直接起身離開。戲台下麵的一眾客人麵麵相覷,尹夫人連忙吩咐人上了酒肉果品,眾人見她依舊端坐在太師椅上,逐漸著,也就慢慢安靜下來。

尹桂寶兒多了個心眼兒。

他說自己聽不懂,實在坐不下去,自己閃了出來。

桂寶兒他爹尹明揚回了書房,管家從外麵領了五個陌生人進來。那五個人全身暗色勁裝,衣服上卻不是素色的,而是暗繡著繁複的花紋,看起來,似乎是——緹騎?

他們的背後是加著紅封的牛皮袋。

書房大門緊閉。

不一會兒,管家也出來,不過他沒有走遠,就站在門外。

書房內。

“尹大人。”那五人中為首的那位抱拳,“下官,北鎮撫司梁十一。”

尹明揚說,“老夫當不起’大人’這個稱呼。”

梁十一說。“大人致仕之前任職兵部尚書。如今部堂大人這個稱呼是用不得了,不過被尊一聲’大人’,尹大人就不用推辭了。”

“好,那我就聽著。”尹明揚點頭,“梁大人隸屬鎮撫司,是上差,身上帶著諭旨,有什麼話儘管說,我一定知不無言,言無不儘。”

梁十一示意那些人將後背的袋子拿下來,從裡麵拿出一封一封的文件。有些竟然是用牛羊皮寫的,仔細卷著,似乎上麵還有乾涸的血跡。做這件事情的時候,梁十一一直看著尹明揚,眼神毒辣。

“尹大人,梁某此次前來除了有持有內閣的手令之外,另奉有密旨。聖上到是沒有期望尹大人可以’知不無言,言無不儘’,畢竟您是忠臣,不是緹騎,不可能將所有知道的事情儘數稟告聖上。作為臣子,曾經的封疆大吏,您有您的為臣之道,聖上有聖上的為君之道。”

梁十一從五袋子的文件中隻拿出一份。

“這是前延綏鎮守將軍何晉的供狀。”

“何晉?”尹明揚聽到這個名字,有些悚然。

“是。”梁十一說,“鎮守將軍手握重兵,一方諸侯,封疆大將,起居八座,威風八麵,莫要說京官就算那些王公都要望塵莫及。不過,既然領了這個官職,既然得了這個威風,安民守土就是職責。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何晉在蒙古韃靼進犯綏靖的時候棄城而逃,致使十萬民眾落入敵手。後幸德王師西出敦煌,克複綏靖。現如今何晉已經被押解回雍京,入了詔獄,第二天就開了口。他親手寫下這份招認供狀,彆的到沒有什麼稀奇,無非就是他平時勤於嬉戲,懈怠練兵,戰時恐懼,為了保命而棄城。不過,他到寫出一件往事。”

尹明揚看著梁十一,“請上差明說。”

“先帝鳳化二十三年,何晉曾經在尹大人麾下立過大功。當年在嘉峪關外,瓜、沙二州之地,吐魯番部族叛亂,何晉親自上陣,斬殺敵軍十萬。先帝特旨,何晉由一名小小的千夫長成為六品遊擊,而尹大人您也得以升任兵部尚書,不久,進入內閣。”

梁十一停下,尹明揚一言不發。

“尹大人,那敵軍十萬,有四萬是敦煌無辜牧民。何晉斬平民頭顱冒領功勞,欺瞞先帝,這件事,您是否參與?”

尹明揚斷然回答,“不曾參與。”

“那,這件事情,您當時可曾知曉?”

寂靜,死一樣的寂靜。

梁十一又說,“聖上隻想知道尹大人是否知曉?”

尹明揚,“不曾知道。”

……

“尹大人,您已致仕,失察之罪不會影響仕途。可是,如果您欺瞞聖上,那就是禍及家人親族的重罪,望三思。我再問一遍,何晉斬平民頭顱冒領功勞,欺瞞先帝,這件事,您是否知道?”

尹明揚顫動了一下嘴唇,他發現自己無法出聲!

他有些不敢相信,曾經名震西疆諸國的尹總督竟然讓一個小小的鎮撫使問的啞口無言!

然而梁十一並沒有繼續逼問,他想,自己已經知道想要得到的答案了。

……

尹桂寶兒在外麵看不出任何門道,書房的大門一直緊閉,他等了等,覺得無缺就回到前花園。

戲台子依舊熱鬨,那些小戲子們依舊咿咿呀呀的唱著。

他聽著腦子亂七八糟,隻是忽然想起來她娘說那個什麼崔太貴妃的事情,似乎好像和他姐夫有關。

“親娘,您說那位崔太貴妃,她是姐夫的什麼?”

“什麼?”

“就是您方才說的?”

“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