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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三龍將他們送出茶莊,趙毓讓自己留園的賬房先回他住的地方吃飯休息,等到周熙回信之後再做打算。等到賬房走後,他同文湛想要回滄琳園,結果,走了兩步,趙毓有些驚訝的發現,薛宣平居然還跟著他與文湛。
趙毓奇道,“你跟著我做什麼?”
薛宣平,“我為你在毒日頭下東奔西走了一上午,到飯點了,你應該管我頓飯吃吧。”
趙毓更加奇怪,“你做事,我給你傭金,我為什麼要管你吃飯?”
薛宣平,“這是人情。”
趙毓反問,“你不是說過,以後同我隻講買賣,不講人情嗎?”
薛宣平,“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
趙毓,“元熙十年,八月初八。”
薛宣平,“……”
趙毓,“我連自己的賬房都不留飯,你憑什麼認為我能請你吃飯呢?”
薛宣平知道混飯無望,直接罵了一句,“忘恩負義的王八蛋。”
趙毓,“你原來不是說我是吃裡扒外的白眼狼嗎?”
薛宣平,“我就知道同你們這種心狠手辣的讀書人沒法說話,我跑了。”不過剛走了幾步,他又折返回來,“讓你一胡說八道我差點把大事忘了,晚上蕭呈請喝酒,就在白苑。西北道的人應該都過來,你想想,羨雲飛的事還有你做的事應該對大家怎麼交待。”
綺鎮白苑是西北道自己的地盤,既然老大蕭呈擺酒,諸人到場,自然要在那裡。
滄琳園。
他們包了最好的院子,自然是貴客,店家把冬天儲存的冰全部拿了出來,放在大瓷盆中,形成一座冰山,鎮在屋中。
趙毓讓店家在外麵叫了幾個小菜,用食盒裝了拿進屋中。
文湛似乎一直沒有說話,趙毓吃完飯,剛放下筷子,文湛就去掃了一下涼席,鋪開了床鋪。
“你去睡一會兒,到時我叫你。”
“呃,……”
趙毓被輕輕他拉著,走到床前,就在文湛的手指給他解開領口的時候,趙毓按住他,“你彆生氣了。”
……
“你彆生氣了,如果你這麼不願意借我令符,我這就去追裴檀,把那個東西追回來就是。”
“你彆生氣了。我先回去,等你氣消了再過來。”
“你彆生氣了,那是我瞎說的。”
“你彆生氣了,等我一進宮,就找我娘要玉佩給你。”
“你彆生氣了,上次你書桌上不是有那個什麼密奏盒子嗎……”
……
昔年,趙毓也總是這樣軟語相告。
文湛搖頭,“我沒生氣。”
趙毓,“我會寫字的事情是楚薔生不讓說的,當時我不知道為什麼,後來,其實會不會寫字已經不重要了,所以一直沒提。”
他一著急,就把楚薔生給賣了,頓時覺得心中泛起一絲愧疚。
“呃,其實楚薔生可能也是怕我寫不出好字來,先告訴大家我練字結果練不出來顯得多事。那個時候,真是多一事不如省一事。”
“嗯。”
文湛點了點頭,隨即讓他躺好,扯了薄單過來些微給他蓋上,又拿了扇子給他搖了搖,趙毓還真覺得有些困,沒兩句話,居然睡著了。
似乎也沒有睡很久。
趙毓迷迷糊糊坐起來,嘴邊有晾好的茶,不冰不熱,他仔細喝了。
他揉揉眼睛,“你沒睡一會兒?”
“睡過,也醒了。”文湛讓趙毓坐了一會兒,再醒醒神,這才讓他起來,在給他穿鞋子的時候忽然問了一句,“我原來是不是總對你生氣?”
趙毓,“不止對我吧,整個東宮的人都知道你法嚴量窄。”
“不是。”文湛說,“整個東宮的人都說我氣度恢弘,仁德寬厚,楚薔生甚至說過,我具有明君聖主的氣象。”
“呃,……”
天氣暑熱,店家用深井水鎮了桃子與西瓜,裝在果籃中在趙毓午睡的時候送進來,順便也送了一把刀。
文湛將水果切開,削成大小不一的塊。
其實,他想把水果塊削的整齊一些,就是下手有些不穩。桃子還是脆的,西瓜又太厚,切的實在不太體麵,所幸,這裡沒有人挑剔他這些。
他將趙毓拉到桌前,讓他坐在自己腿上,手指捏著銀叉,喂趙毓吃桃子。
深井水鎮過的水果涼絲絲的。
文湛,“要是以後我再對你生氣,你告訴我,我會克製,也會改。我怕自己再控製不住脾氣,嚇到你,也傷到你。”
趙毓,“我不怕這些,你嚇不到我,也傷不到我。人誰都有個脾氣,泥人還有三分土性,更彆說你了。我隻是覺得,氣大傷身,暴怒傷肝。我不是故意氣你,你知道我人笨,以後有什麼事情,說一遍我要是不懂,你再多說一遍,也許我就懂了,沒必要動氣。”
文湛搖頭,“你不笨,你就是,……”
他給趙毓吃了一塊西瓜,甜津津的。
“什麼?”趙毓有些口齒不清。
文湛,“你人好,就算最恨我的時候也願意和我說話。我控製不住脾氣是心不穩,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氣我,你也做不出那種事,而是,……”
趙毓右胳膊攬在文湛的肩膀上。
“那個時候,你心不在我身上。”
文湛的頭發沒有束起來,趙毓的手指在他發絲中梳理,他感覺頭皮有些酥麻。
他又叉起一塊桃子,剛到趙毓嘴邊,他隻是用舌尖舔了舔,就感覺飽了,實在吃不下,文湛自己將那塊桃子吃掉。
趙毓動了動,“我坐你旁邊吧,這麼著總在你腿上壓著,你不難受?”
文湛,“你原來不讓我這麼抱著,現在願意一些了,我多抱一會兒。”
趙毓,“你怎麼喜歡這個姿勢?”
文湛,“小的時候,你也是這麼抱著我的。”
趙毓,“我當時是抱孩子,力氣小,不這麼個姿勢怕摔了你,你懂?”
文湛,“現在抱著你,一樣。”
趙毓,“……”
……
綺鎮,白苑。
西北道的地盤。
這裡的建築粗獷豪奢,與十三行那種膏腴中的膏腴,精雕細琢、分毫之間具是江南千裡繁華的風格截然不同。
已經入夜。
白苑燈火通明,明武堂擺酒。
正堂前一個巨大的圓桌,上麵擺滿山珍海味,鮑參翅肚,龍肝鳳膽。
酒碗排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