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為了一口饅頭,你能出賣什麼?……(2 / 2)

王侯的盛宴 姬泱 6751 字 8個月前

老婆可以再娶,兒子可以再生。

這個世上,識時務的人是沒有什麼不能舍棄的。

趙毓吃完了米飯,把碗底衝著蕭則,“小子,你覺得我這碗米飯值多少錢?”

蕭則,“呃,……,好像是一個大子兒隨便吃。”

趙毓,“我能把它賣到十兩黃金,你信嗎?”

蕭則搖頭,“不信。”

“好。”趙毓起身,“我帶你去看看。”

蕭則跟著趙毓向外走,有人為他們去牽馬,趙毓將披風裹在身上,忽然回頭低低的說了一句,“今天你看到人,看到的事情,最好忘掉。”

夜風詐起。

氣死風燈在趙毓頭頂上飄來蕩去。

蕭則卻感覺自己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臉,隻是覺得他眼角的那顆淚痣出奇的紅,像,……,有人用銀針刺破了他的皮膚,一粒血珠子滲了出來。

蕭則知道趙毓說的是誰,……

他們在綺鎮比過劍術。

他可以聲音清淡卻理所應當的差遣定國公。

他騎馬離開,眾人需要跪地。

他是,……

宛平很小,隻是再小,它的建製還算完整。這裡有一個小院,青磚青瓦,外麵挑著一串燈籠。

趙毓在門外勒住韁繩,早有小廝過來,為他牽馬墜蹬。

“七姐方便見客嗎?”

“要是彆人來,我們七奶奶肯定不見。”那小廝也吩咐人伺候蕭則下馬,他這邊對趙毓說,“趙老爺您是貴客,七奶奶是一定會見的。”

說完,小廝讓在門邊,為趙毓和蕭則推開門,“趙老爺,這位官爺,裡麵請。”

蕭則此時並沒有穿官服,隻是眼前這人眼光實在毒辣,一眼就知道他是做什麼的。

小院裡麵隻有一段回廊,蕭則跟在趙毓身後,趙毓不讓小廝送他們進門,隻是接了一個燈籠自己提著。他們順著這個回廊向裡,前麵是一小片草地,站滿了人,大多卻是七、八歲的女孩子。

正房坐北朝南,前麵是一把太師椅,一個消瘦的婦人端坐其中。她的左右全是明亮的牛油大蠟,照的臉上的茉莉粉幾乎有一種膚若凝脂的觸覺。婦女的身邊是幾個婆子,依次領著這些女孩子到她麵前,讓她仔細相看。——活像在菜場看雞鴨,又或者是市集上相牛馬。

“這個,……,可能有用,留下。”

“這個,……,賣到西邊的莊子做粗使下人。”

“這個,……,直接給老六的暗門子,不算是好苗子,估計也掙不到什麼大錢。”

趙毓拎著燈籠走過去,“七姐。”

“趙老爺。” 婦人看到趙毓,“您這是貴人踏賤地。”

趙毓笑著搖頭,“七姐說哪裡話來,都是江湖上討口飯吃的人,你我分什麼貴賤。”

婦人,“趙老爺不是看不上我這種人牙子的生意嗎?”

趙毓,“平時去七姐在雍京的書寓,您很好客,不是這樣咄咄逼人。”

“書寓那是我們做生意的地方,您來就是客,自然是好酒好茶水,姑娘們好好伺候著。現在這個地方,本來就不是您應該來的地方。”

朱七姐站起來,讓婆子把眼前這些如同待宰的鵪鶉的女孩子們帶開。

不想,一個小姑娘忽然撲倒趙毓麵前,叫了一聲,“哥哥。”

趙毓仔細一看,——是你!夏天他同文湛去綺鎮,路上下大雨,他們借宿了一家民宅。那家裡有一個小姑娘,她幫趙毓拿了一個雞蛋敷嘴角的傷口,趙毓還把文湛幫他獵的兔子送給她。

可是,他拉不住她。

那個小姑娘讓婆子連拖帶拽的給拎走了。

哭聲一路。

逐漸,這裡也安靜了下去。

有人給朱七姐端過來一碗茶水,她慢慢喝著,也不著急。

趙毓則說,“這次來,麻煩七姐一件事。幾日前在雍京和直隸交界的地方發生一件大事,涉及到十三行。七姐您交遊廣闊,耳目靈通,能不能給我指條道?”

朱七姐忽然問,“這個小夥子是誰?”

趙毓,“我們蕭老大的兒子。”

朱七姐,“他是官麵上的人?”

趙毓,“對。”

朱七姐,“你怎麼不問問他?”

趙毓,“官麵上的消息傳的慢,怎麼比的上七姐這裡?再說我手沒那麼長,官麵上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七姐如果有什麼消息,我有重謝。”

“這件事,……”朱七姐搖頭,“我們是什麼都不知道。”

趙毓聽了,微微點頭,“好,多謝七姐。”

朱七姐,“趙老爺,您知道什麼了,我們可是什麼都不知道。”

趙毓,“這個世上您不知道、或者說您不敢知道的事情可真不多。我大概知道該從哪裡查了。多謝。”

朱七姐也笑,“這個不是人情,趙老爺也不必還。還有,方才那個女孩子,你要是想要,一並帶走。”

趙毓,“多謝,那個姑娘,我給您十兩黃金。”

蕭則一聽,暗自意外。

朱七姐卻說,“用不了這麼多,我買她不過花了一兩銀子。”

趙毓,“那姑娘是個好苗子,如果送到姑蘇好好調|教,以後定然是與屠明珠地位相仿的倌人。我因為自己的一點淵源擋了七姐的財路,一定要賠一賠的。”

“隨您心意。”朱七姐也不過分推辭。

“好,等我回雍京,就遣人送黃金到七姐府上。”

趙毓把那個小姑娘帶回客棧,讓店家打了水給她洗了洗臉,然後蕭則從後廚給她端了一碗飯,上麵還堆了兩塊蒸肉。那個小姑娘拿過來,又看了看趙毓和蕭則,隨後拿過來米飯和勺子開始狼吞虎咽。趙毓給她倒了熱水,讓她吃飽了再喝口水,彆噎著。

他沒問,可是蕭則卻禁不住好奇,“這是怎麼回事?”

“還能怎麼回事。”那小姑娘沒說什麼,趙毓開口,“你是被人拐出來的,還是你家人把你賣了?”

小姑娘聲音細細的,“家裡。”

趙毓點頭,“今年夏天我去過你家那邊,莊稼長的不錯,今年的收成應該不錯,應該不至於賣兒賣女。”

“莊稼是收了很多,卻特彆賤。”小姑娘,“秋天又征稅,往年繳一半穀子,我們家能留一半,可是今年不知道怎麼了,這一半穀子不夠了,要再加五成。我娘又懷上了,家裡口糧不夠。我爹聽說他們買人給現銀,就把我,……”

趙毓,“你們家的田地呢?那個抵給大戶比賣人還是值錢的。”

小姑娘,“爹說,那是留給弟弟的祖產。”

趙毓,“你娘同意?”

小姑娘愣了一下,隨後低頭,沒回答。

趙毓,“我記得你弟弟,虎頭虎腦的。反正你娘也懷了,你爹還是心慈手軟,不如把你們姐倆一下子都賣了,既可以換現銀,家裡還能省口糧。”

聞言,蕭則看了趙毓一眼。

趙毓,“你看我做什麼?對你來說,一兩白銀,十兩,一百兩,一千兩,甚至一萬兩,你爹都能給你、都不算什麼,對人家不是。平時一年到頭的辛勞本來剩不下什麼,一年算一年的口糧,萬一有個天災人禍什麼的,不是抵押田地就是賣人,現在銀價一漲,家無餘糧,不想抵押田地還能怎麼辦?”

“弟弟不能賣!”小姑娘流著淚,嗚咽著說,“奶奶說,弟弟要留著做種!”

至親骨肉也要分個三六九等。

田地是祖產,留著傳世,不能動。

奶奶留著奉養儘孝道;親爹是壯勞力,是主心骨;弟弟留著做種;親娘用來下崽兒。

算來算去,隻有這小姑娘長大了換彩禮還有點兒用處,可惜時間太久,等不了。

“行了,你彆怪他們,走投無路而已,不是不稀罕你了。”

趙毓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

“吃飽了好好睡一覺,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