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幫文湛寬衣。不過,很快,皇帝就揪住了他那兩隻異常不安分的爪子。
文湛冷淡的說了一句,“吃飯。”
木桌上飯菜很清淡,幾樣小菜,兩碟子小包子,還有雞湯和極細的掛麵,看著就暖胃,兩個人吃著也順口。
吃完飯,趙毓伸著腰去泡溫泉。他解乏到幾乎要昏昏欲睡了,才被文湛從池子中撈起來。
回到寢殿,他裹著乾淨的綢衣,手中拿著小剪刀,正在剪腳趾上的指甲。文湛把自己的頭發擦的乾爽一些之後,想要給趙毓擦頭發。他一進內殿,就看見趙毓手中的剪刀左右比劃,下手不穩,甚至還差點剪掉腳趾上的一塊皮肉。
“給我。”
文湛接過趙毓手中的剪刀,坐在床邊的腳踏上,手指不輕不重的捏著趙毓的腳趾,開始很仔細的為他剪腳指甲。
他一滿月就被先帝正位東宮。
趙毓上樹翻牆掏鳥蛋養胖兔的時候,文湛一直被最嚴苛的禮教馴化。
如果不是他少年時代與趙毓的糾纏,並且為了得到皇位使出那些令人驚駭的計1謀與顯露出無可動搖的野心,所有人都以為他早已經被數千條宮規馴養掉了野性,成為文人士大夫眼中最完美的帝王。
隻是。
這樣經年累月的馴化還是塑造了文湛的性格。
他比趙毓顯得細致沉穩許多。
此時尤其如此。
趙毓看著自己的腳趾被文湛捏著,力度很像是握住脆弱的雛鳥,不讓它飛,也不讓它疼。
每一剪,力度適合,切的極精準。
皇帝的手指白皙精致,顯得異樣的名貴,可是自己接觸到的卻是他指尖的溫度,此時,那雙手很難再被認為是沒有生命的玉雕。
酥麻。帶著力度的酥麻猶如滔滔黃河一般從腳趾尖衝擊上來,不可阻擋。
趙毓甚至感覺自己耳朵尖都開始顫栗!
“呃,……,文湛,……,我那個,……”
他竟然開始結巴!
“……,就是,我那個不是病的毛病,什麼時候好,……”
啪嗒。文湛手中的剪刀剪去一塊指甲,就被他挪到一旁。很久,他不說話,也不動,直到燈花爆了一下,他才說穩了穩心神,繼續低頭做他目前認為很重要的事情,——給趙毓修剪腳指甲。
文湛,“等回宮,找個穩妥的大夫給你看看。”
趙毓,“呃,……,好。”
半晌,文湛低聲問了一句,“很難受嗎?”
趙毓,“……,也還好。”
文湛說,“我知道你沒受過這種罪,隻是,為了你的身子,也隻能這樣了。”
趙毓,“哦。……,你不難受嗎?”
“我?”文湛說,“習慣了。”
文湛這幾個字說的異常平淡,似乎與吃飯喝水一般,當真是早已被迫習慣了禁欲與守貞。趙毓聽著,說不清楚心中是個什麼滋味。
剪刀用完,文湛從一旁的小匣子中拿出來一個小銼,開始打磨指甲上不平的地方。不一會兒,趙毓的兩隻腳丫子上十隻腳趾的指甲被打磨的圓圓潤潤的,像十個雨後荒原上冒出來的白蘑菇。
滅了燈,過了很久,文湛才回寢殿。他的全身像是被凍住,趙毓掀開被子讓他躺進來,自己還打了個寒顫。
深夜如同鐵幕。
寢殿由於高,由於深,顯得尤其的暗。這個時候,睜開眼和閉上眼沒有任何區彆。
趙毓感覺到綢衣被解開,枕邊人的手探入,……,他的身體被很溫柔的撫慰著,心尖上像是灌入了溫熱的蜜。
嘴唇被細細的親吻覆蓋。
……
他感覺有些熱,微微出了汗。
與身體感知到的溫柔不同,趙毓承受著文湛的親吻是熱辣的,帶著凶狠,激烈異常,甚至還有些微的疼痛。
趙毓的雙手攬住文湛的脖子。
手指絞著皇帝身上貢緞衣袍,——嘶!撕裂錦帛的聲音劃開內殿的靜寂。
隨後,趙毓被文湛用儘全力擁住,他像個獵物一樣蜷縮在皇帝懷中,一動不動,半宿,安寧的夜才重新降臨。
……
羅小草的爹在趙毓的宅子中得了五十兩銀子。
他這輩子就沒有見過這麼多的銀子。
那個時候,他從一個看上去有些半男不女的人手中接過銀錠,他以為自己在做夢。背人的時候,他甚至還狠狠咬了手腕一口,疼的有些血肉模糊,卻讓他欣喜如狂。
五十兩白銀!
足足夠他活下半輩子了。
不!
他心想,——我要換個活法。
羅家祖上幾代人都是勤勤懇懇的農人,耕田繳租,踏實過活。這些年是太平光景,風調雨順,幾輩子人蓋了瓦房,攢了幾畝地,不用再給地主扛活,本來日子過的和順,比上不足,卻足足比下有餘了。
可是去年雍京的銀價打著滾的向上翻了三番,官府收取秋租又必須用白銀,他們家多年積攢的家底差點就灰飛煙滅。要不是他賣了閨女收了些銀子抵了稅銀,他們老羅家就得賣田賣地,一家老小上街要飯。
再看看彆人!
就比如這個姓趙的人。
他是商人,天下四民,市農工商,論地位,他姓趙的還要排在羅家之後,可是再比比他們兩家人過的日子,天差地彆,猶如雲泥。
趙毓不用每天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辛苦勞作,就可以住在雍京城最好的地段,宅院不大,卻透著文雅,家中有下人伺候,還可以買彆人家的閨女來糟|蹋。
說來說去,不就是他姓趙的手中有銀子嗎?
——如果我也有銀子,有大量的銀子,那就我,……
他想著,停下腳步。
青天白日,眼前的鋪麵散發著一種光怪陸離的魔力。
似乎有些猙獰,卻籠罩了一片絢爛的光。
門麵上掛著一個牌匾,上麵寫著四個大字:
——有家賭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