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毓把在文湛耳邊邊上,嘀咕嘀咕,咕嘀咕嘀。文湛的耳朵驟然變紅,隨後,這種紅色如同有了自己的意誌,迅速蔓延了原本玉白色的整張臉皮。以至於此時的皇帝就像是一個被蒸熟的大閘蟹。
“我們晚上這樣弄弄,好不好?”趙毓嬉笑著,“陛下,這可比父皇的妃嬪侍寢要有趣多了。這些花樣寫在史書上,都是那些荒淫無道的暴君才能享受到的極樂之樂。我用這個做束脩,好不好?”
文湛咳嗽了好一會兒,才算穩住神,“你想問什麼?”
趙毓,“昨天在岐山之巔,您說過:子民在,疆土在,家國就在!我聽的蕩氣回腸,可是今天我仔細一想,又覺得,陛下您的語序有些不對。”
文湛有些疑惑。
趙毓,“子民與疆土,哪個在前麵?”
文湛一挑眉,卻沒說話。
趙毓將白天的所見所想大致說了一下,又問,“究竟是土地擁有人,還是人擁有土地?”
文湛沉吟,卻反問了一句,“承怡,令嶽尹明揚曾是疆臣,又是功勳之臣,對於自己的權力與職責,他有沒有對你明說過?”
“這不用他講,朝廷上人人知曉。”趙毓,“封疆大吏,起居八座,堪比王公,就是因為具有守土之責。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文湛,“戰敗之後的處置呢?”
趙毓一愣。
一則,他幾乎沒有戰敗過。
二則,……,他想起來,尹明揚曾經在一次酒宴上,輕描淡寫對他耳語,“打仗,死了人,主帥尚有可自辯的餘地,畢竟勝敗乃兵家常事,生死之事隻道是尋常。手下軍隊儘數填了進去,仍然可以征兵,不愁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可是,丟城失地,卻是滅族大罪!”
這句話是酒後之言,並且說的太輕巧,趙毓一直沒有往心裡去。
直到今天,直到現在!
文湛,“千金可以散儘;宮闕可以做土;世間萬千繁華都可以付之一炬,隻有土地不會消散。隻要將土地握在手中,即使大亂過後,百業凋敝,依舊可以春耕秋收,一年複一年,散儘的千金可以收複,宮闕可以再建,萬千繁華終歸可以一點一點凝聚。”
“那人呢?”趙毓,“人死無法複生,命隻有一次。與土地相比,孰輕孰重?”
文湛,“人死雖無法複生,卻可以繁殖。十年生聚,十年教訓,二十年之外,三千越甲可吞吳。那麼,承怡,你覺得,究竟是土地重要,還是人重要?”
“呃,……”
趙毓讓文湛說糊塗了。聽起來,似乎應該是土地更重要;可是,如果沒有人就沒有軍隊,所以人一樣重要。文湛忽然扛起來趙毓,隻說了一句沒有絲毫分歧的話,——“束脩”,就進了屋子。
“陛下,日頭還沒有落下去呢!”
“您這是白——日——宣——淫!”
“嗚,……”
“輕一點兒。”
……
徐瑒在入夜之前趕到岐山鎮。
徐造化見他下馬,連忙上前去,哭喪著臉,一五一十的說道,“大少爺,也怪我多嘴。原本這位爺已經被我說的心軟了,不想怎麼著,這又急了。要是彆人,就算了,反正咱們老爺滿朝結的仇敵也不少,虱子多了不咬,可是這位爺不一樣。您得親自過來,拿個主意。”
徐瑒扯掉披風,“趙毓人呢?”
徐造化,“攜美遊山。今夜,他們想必是住在山上了。”
徐瑒,“你知道在哪裡?”
徐造化,“我派了人遠遠的盯著,不敢靠近,隻是大致知道他們的位置。”
徐瑒,“咱們這就尋過去。”
是以,才夜深人靜,徐瑒就到了趙毓夜宿的小屋院外。他讓徐造化去敲門,敲了許久,趙毓才開門出來。
“怎麼個情況?”趙毓一看徐造化,砰地一聲,回手將木門關嚴實,“老徐,你這是白天惡心人不夠,晚上又跑過來繼續惡心我?”
徐造化一看趙毓這幅尊容,心知,——娘咧,闖大禍了。
趙毓身上的衣袍都是胡亂裹的,臉頰粉,嘴唇腫,眼睛中快要滲出春水,眼神落在哪裡,哪裡都是酥麻一片,咽喉上有幾點青紫痕跡。還有他的聲音,……,帶著不同尋常的嘶啞。
趙毓此人,真是不可言說。
好一個“攜美遊山”!
隻是這“美”,未免過於狠辣!
徐瑒則下馬,垂手立於溪水旁,“世叔,多年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