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上林王狩X(1 / 2)

王侯的盛宴 姬泱 8405 字 8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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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寫了什麼?”趙毓徹底懵。

文湛,“隻幾個字:徽州,未知名之高山,東逝之流水。”

“‘蒼山負雪、明燭天南’此八字並不是指那篇遊記,而是一副畫作。”文湛一直看著樓下的燈,此時方轉眸看趙毓,“那是元宗章皇帝的珍藏,枯筆派大師探微散人百歲臨終之前最後一副山水。”

“畫中就是他的家鄉,六百年前古徽州的山水,也並非名山大川,隻是那一年冬天特彆冷,徽州下了雪,因而畫中山水之間有積雪,夜空倒映雪光,所以才點了這八個字。”

趙毓“他們為什麼挑出這幅畫的典故來設關卡?”

此時,文湛冷笑了一下,樓外的燭火有一些傾了進來,使他顯得幽深靜遠,莫名不可測,“這是元宗章皇帝的珍藏。”

“呃……”趙毓不明白,“你方才說了。”

文湛,“元宗章皇帝於丹青極有造詣,既是他的珍藏,這幅畫作名貴異常,真跡藏於大正宮,數百年來未曾顯於人前。幾幅摹本也是稀世之珍,能將它們收入囊中之人自然不尋常,甚至,僅僅是見其真容者,也絕非等閒。”

“啊?!”此時溫嶺方得空插嘴,“除了咱們不說,另外那三家人馬如此不同凡響,要爭奪的貨物到底是什麼?”

趙毓想的卻是彆的,他問文湛,“你能大致猜出那三家究竟是誰嗎?”

文湛卻說,“兄長知道的。”

此時,趙毓陡然想起來,前些日子羅小草入謝氏書院被拒,他去探知了一些事情。諸如,謝氏學生的碗都是景德鎮一個特殊的窯燒造而成,這個窯非大內用的官窯,它裡麵產的瓷器少而珍稀,幾乎全部在清流豪族手中,沒有外流。瓷器上印的畫是如今叫價最高的“吳中四王”其中一王的大作,枯筆山水。碗底燒著趙格非的名字,字跡是當代書法大家薄璩先生的墨寶,獨一無二。

當時,……

趙毓,“如今吳中四王一副寫意山水三千兩銀子起價,權貴大戶們瘋狗一樣搶奪,為什麼?因為這四王以模仿古代畫聖們的大作而聞名天下。”

“他們模仿了大師們很多作品,諸如宋徽宗的花鳥,黃公望的山水,吳道子的人像,還有趙孟頫的奔馬。這些稀世之珍除藏於大正宮一大部分,其餘散落民間的幾乎儘數被這四王家族和他們的親朋好友們收藏。”

“旁人不要說臨摹學習,就連看一眼都沒門。這四王以這種套路發財,同去年那些大戶們以高銀價吸血又有什麼不同?一樣都是牢牢掌控極其少又極其珍稀的好東西,坐地起價,瘋狂收割。”

……

趙毓,“我猜,這裡麵一定有蘭芝社的人。”

文湛點了點頭。

“其他人。”趙毓,“吃不準……”

“一定有愛吃之人!”溫嶺忽然說,“我方才一直走前麵,看見那些夥計們端著很多吃食上樓,很多花樣我都沒見過,看著都挺貴的,好像就送到東邊樓下左數第三個包廂,他們是第一個寫的紙條子通過核驗的。”

“擅美食者……”溫摯想了想,“可是兩淮鹽商?”

“不是。”趙毓又隔著窗子看了看東邊樓下,“鹽商就算身家豐厚也碰不到這幅畫作,即使是臨摹的仿作,他們也摸不到。我估摸著,應該是河道。”

溫摯,“河督?”

“不會。”趙毓聲音古怪,話語卻冠冕堂皇,“闕河圖大人官名極盛,絕對不會卷進來。不過,我看沿河闕陳董明這四家,倒是脫不了乾係。”

聞言,溫摯不再說話。

溫嶺到說,“河督和那四家,有啥區彆嗎?誰不知道漕運總督闕河圖是本朝奇才!十八歲兩榜進士出身,親爹是江南第一幕府,這位大人從來沒在雍京城清水衙門混過資曆,十年光景一路實缺,從七品知縣徑直乾到二品總督!這條漕河上折了多少大僚?彆人都不行,怎麼就他這麼能耐?不就是因為他出身闕氏嗎?”

他話音落,周圍人久久沒有任何反應。

溫嶺就看文湛,那股子幽深靜遠之氣越發濃重,像是深山洞穴中的玉雕佛像,看著冷淡平靜,也許還隱約透出一絲慈眉善目,卻帶著殺氣。

他娘溫摯歎口氣。

“大外甥!”趙毓則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說的特彆好,針砭入理,振聾發聵!就是,這些話啊,以後你可以不用說了,誒,童言無忌,當真是童言無忌。”

溫嶺,“呃……”

趙毓則掰著手指說,“蘭芝社,漕河四家,……,那這第三方人馬是誰?”

文湛微微皺眉,輕輕搖頭。

接下來,趙毓原本以為會進行慘無人道的白銀競價,誰知,此時的‘幻境’好像急流轉了個彎,忽然進入緩水流區,水鏡台上繼續展現的貨物又恢複了普通的奇珍,諸如昆侖玉雕的一整張千步床,吳中四王一整套二十四節氣圖,甚至還有在東南沿海截獲的東洋太刀,很是奢侈,蒔繪葵花的刀鞘,足金打造的‘栗形’。

不過,貨架子能賣的東西,最珍稀的永遠是大活人。

十六個壯漢抬著一張白色象牙雕刻的床|上水鏡台,牙床之上橫臥一少女,十三四歲,不施粉黛,垂發墜明珠,裹著織錦,花紋為梅花,腰間紮緙絲,帶長而蜿蜒,垂落床下,整個人精美到有些恐怖。

“叔。”溫嶺悄悄到趙毓耳邊,“我第一次見您身邊這位,就是眼下台上,這個感覺……”

“啥?”趙毓懵。

溫嶺,“我根本就沒見過俊美成這樣的人,還是個男人。他的樣貌如此詭異就算了,他還不動彈!就是,我總覺得他像個玉雕,可是湊近了,發現他居然還喘氣!”

趙毓,“……”

溫嶺捂了捂胸口,“怪嚇人的。”

趙毓還想說什麼,發現競價開始了,他們專注看著方才通過核驗那三家,發現,他們雖然偶有舉木牌,但是並不熱切,同在場其他人那種瘋狗搶食一般的氛圍格格不入。

趙毓喃喃自語,“不是這個……”

“叔。”溫嶺一直看著水鏡台,“這是活物嗎?”

“是。”趙毓回答,“她方才動了一下胳膊。”

溫嶺,“怎麼看著這麼奇怪呢?”

趙毓說,“如果我沒猜錯,這姑娘應該是‘傀儡園’的珍品。”

“那是什麼?”文湛也從未聽聞。

趙毓歎口氣,“有神秘之所‘傀儡園’,蓄養美婢俊童使其混亂交|合,產下孩童隻看容貌,優中選優,罔顧人倫,繼續混亂作法。最終,誕下容貌極上等產物,無論男女均為珍品,價格畸高。”

“啊?”溫嶺,“他們這麼折騰,不怕王法?”

趙毓,“賣給傀儡園的孩子都被簽了生死契,當場打死都沒事。”

溫嶺,“那他們就不怕弄出來腦子不好使的,被買家追著打?”

趙毓,“買家其實不在乎這個。買傀儡園的珍品,原本也不是為了傳宗接代的。況且,有些人,專門喜歡睡偶人一般的……”

溫嶺用拳頭打了打自己的胸口,“我快吐了。”

趙毓連忙看看文湛,他表現還算鎮定,就是臉色有些青。給文湛拿了盞冷茶,喝了,這才些微咳嗽了一聲,臉色稍微緩了緩。

溫嶺嚎,“叔,您怎麼知道這麼多邪性的事兒?”

文湛也看著他。

趙毓伸出一根手指抓了抓自己塗抹了螺子黛的眉毛,“呃,吉王叔那個老紈絝說的,我就是轉述了一下,……,而已。”

經過一波又一波瘋狂競價,最後這個傀儡園的‘珍品’以一萬兩黃金的價格,被東樓一個包廂的人買走。

趙毓隻是看了一眼,確定不是方才通過核驗的四家中的任意一家,也就不在意了。

隨著夜色加深,他原本以為接下來就是這四家競價的‘硬貨’上水鏡台,可是,隨著那張象牙床被抬下去,今晚‘幻境’的交易卻在此時終止了。

“尤七即使知道被盯上,依舊要進幻境交易……”趙毓摸了摸下巴,他的動作很輕,就怕再沾上臉蛋子上的浮粉,“說明這個貨物很棘手,他無論如何都要儘快出手,可是,為什麼卻在此時停手了呢?”

文湛,“也許,我們的出現,未曾探知的身份,讓他們覺得更為棘手吧。”

“慫,太慫。”趙毓搖頭,“沒意思。”

果不其然,有仆從送過來一枚金鑲玉的飛鳥書簽,言明這就是明晚交易的信物。

文湛示意溫摯接過去。

已經過了醜時,‘幻境’中的人群業已逐漸散去。

趙毓揉了揉太陽穴,“我昨兒夜裡和都察院交接人來著,就沒睡好。天大的事情,地大的吃飯睡覺,咱找個地方先眯瞪幾個時辰,等天亮再說。”

溫摯,“去我那裡,不說多舒適,至少安全。”

“好。”趙毓點點頭。

溫家後麵一個獨立的院落。

青磚黑瓦,薔薇竹林。

涓細的水流上橫著木頭亭子,擺放著石雕的桌椅板凳,一紅泥小火爐用來煮酒煮茶。

一間瓦房。

屋內全套酸枝家具,紅木桌上擺放著點心和溫湯,沒有釅茶。臨門的架子上有黃銅盆,放好了洗漱的熱水。

趙毓,“溫嶺被他娘拉走睡覺了。”

“挺好。”文湛隨便應了一聲,就出屋子了。

趙毓用油脂把臉上的粉黛胭脂啥的揉掉,又用布巾浸了熱水擦臉,用青鹽水漱口,這才坐到床邊,歎了口氣,卻沒有說話,就那麼安靜地坐著。

文湛用院子中的泥爐煮了茶水,端進來,也沒有說話,安靜洗漱,隨後,端了一盞茶水喂趙毓喝了一口,就放回桌麵上,關了房門。

脫了鞋子,趙毓說,“咱們也趕緊睡吧,就是腦子裡麵亂的很,不知道能不能睡著,嗚……”腰身被文湛一把摟住,順著他的姿勢翻了身,滾到床鋪上,被壓在身下。“彆鬨。”趙毓嘀咕,“白天不是說了嘛,這幾天要清心寡欲。再說,燕王叔盯著我,要是折騰讓他知道了,……”

“現在又不在南苑。”文湛探了探,舌尖頂開他的牙關,在趙毓的舌尖上舔了一下,酥麻酥麻的。

“可是,……”趙毓覺得自己舌尖打顫,話都說不利索了,“溫姐姐,……”

文湛又在他嘴角親了親,“扯著她兒子睡覺去了。”

拘著他,手指探入衣服,在纖薄的後背上摸索著脊骨一點一點向下,耳鬢廝磨的姿勢,咬了一下他的耳垂。趙毓全身酸軟,衣物被子裹住的手腳,癱軟如同蔓藤,被勾引著,纏繞在文湛身上。

“嗚……”

糾纏綿軟的氛圍中,被侵入的感覺竟然如此強烈。

直插心窩的觸覺,鋒利又強硬。

“輕點……,怎麼每次都跟牲口似的……”

文湛支在他身上,伸手捂住他的雙眼。

趙毓什麼都看不到,隻是感覺到兩個人身體共同燃燒著一簇野火,狂恣而妄為。

“哥哥……”此時,文湛的聲音甜了起來,甜到發膩。

“嗚……”此時,困意也如同這席卷一切的夜幕,甜膩著,慢慢鋪開,扯住趙毓進入夢鄉。

這一夜睡得,說沉,也沉;說不沉,也不沉。總有個人影往來浮動,趙毓看不真切。他的雙眼似乎蒙上一層黑色的幕布,伸手,摸到那層幕布,柔軟卻廣袤,無法揭開,觸感卻是暖的。

……

如果我們不是這樣的絕望的相遇,

如果我們沒有那麼多國恨家仇,

如果我隻是來自高昌的王族少女,他隻是雍京的皇族少年。

如果有來世,我不想再做他愛的人,不想再傷害他,不想再讓他心疼到左右為難。

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