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三緩三等於全身而退,秦望為了兌現給兒子的承諾,花了些力氣。秦崢設宴迎接母親重獲自由,喊他出席,他推說臨時有會議,沒去。但哪個當母親的不會提防兒子新結識的神秘高手?兩天後,他和秦崢打球歸來,吳曉芸靠在車邊看他。
秦崢為兩人做介紹:“這是我媽吳曉芸,媽,這是葉返青,我喊他葉老板。”
吳曉芸沒拆穿他,也喊他葉老板。在餐廳吃夜宵時,秦崢去衛生間,吳曉芸立刻變了臉。
貝斯特偽畫案,他是苦主之一,他拍得的八大山人禽鳥圖是偽作。警方調查期間,他牽頭組織另外數個拍得偽畫的藏家和機構,向各大媒體披露了此事,集體把貝斯特拍賣公司告上法庭。
貝斯特本不至於倒閉,是他把事情鬨大了。吳曉芸視他為禍害,喝問他接近秦崢的目的,他說是在押寶。秦望的靈海集團有投資業務,他隻需輔佐秦崢做幾單好項目,便能利落地重回投資場。
吳曉芸嘲諷地嗬了一聲。他誠懇道:“我需要你兒子出麵接進資源,我再跟進,這是雙贏,我不會害他。如果我害他,且不說有他父親,你也有能力打得我一敗塗地。”
他曾經那麼冷傲,被父兄放逐後,竟把自身處境都攤開說,吳曉芸有點驚詫:“財務,我也是懂一些的。”
他笑道:“你想審計我,我隨時恭候。阿崢很善良也很機靈,他考察過我,你該相信他有識人的能力。”
吳曉芸說:“善良是最可能吃虧的。”
他不讚成:“真正的善良是有鋒芒的,不然就是濫好人。我觀察過阿崢,他很明事理,也很豁達,有大氣象,所以我選擇他。我的時間精力很寶貴,隻想花在值得的人身上。”
吳曉芸很錯愕,顯然不相信她認識的兒子和他說的這個人能劃等號,這讓他心情很糟,因為母親也總是對他充滿了質疑。
他不悅道:“阿崢說過,我幫他可以,但不能把我和我大哥大嫂的關係套用他和秦杉。他說他想接父親的班,但不必對付秦杉,秦杉也是他父親的兒子,他還說,人和人的關係,不隻有你死我活的關係。”
吳曉芸呆了:“他說過這種話?”
秦崢在往座位走了,他快速結束交談:“最後這句是他父親說的,他說他隻有兩任妻子,也隻有兩個兒子,都將擁有他的財富。”
吳曉芸眼中隱現惆悵,他說:“我很羨慕你兒子。”
吳曉芸很感慨:“你跟以前很不一樣了。”
他笑答:“發生了那麼多事,也該不一樣了。阿崢對我說,你要改。我是在改。”
這天之後,他和秦崢談事時,吳曉芸經常出現。自首前,吳曉芸和秦望協議離婚,獲得大量資產,想多做點投資,他知無不言,吳曉芸肯不肯采信,是她的事。但他和秦崢的互動都被吳曉芸看在眼裡,憂心道:“小崢很把你當朋友。你真的不會因為想報複老秦,才接近他兒子吧?”
這女人的疑心很重,不過也不怪她信不過他,兩人曾經謀於暗處,商議對付樂有薇,都清楚彼此是狠角色。但這些事已成默契,不會讓第三個人知道。他說:“秦總對我釜底抽薪,是因為我妹妹差一點害死秦杉在先,我分得清。”
吳曉芸盯住他:“堂堂飛晨資本前總裁,如今甘為人下,你覺得我會信嗎?我兒子比你小9歲,他可鬥不過你這種狠人。”
秦崢躁鬱症康複後,跟秦望的關係日益好轉。他的鼓勵也很有效,秦崢顯露出陽光開朗的本性,呼朋引伴聚嘯山林,在同學中是絕對的大哥,當得起他那句“領袖人物”的誇獎。他笑著說:“堂堂飛晨資本前總裁看上的人,才是真狠人。”
吳曉芸問:“你真能幫我兒子拿到靈海?”
他點頭:“前提是你我之間不內訌。我搞投資最看重前景,我是真的很看好阿崢,並且把他當朋友,我絕不會報複他父親。阿南不幫我救阿莎,我報複他,你看到代價了。我很後悔。”
吳曉芸和葉之南是合夥人,一同經營貝斯特拍賣公司十多年,自然向著葉之南:“他不是不幫你,是你妹妹太可恨,你有資格怪他嗎?”
他承認他做錯了事:“跟阿南反目後,我反思過。我的家人對我隻有那樣,我不大懂怎麼對彆人好。現在是我最落魄的時候,阿崢對我很好,我會回報他。”
吳曉芸無言。他也安靜下來。彆人跟他多因利益相交,葉之南是例外,對他有求必應,還無欲無求,他終於說:“我對不住阿南,但我不知道該怎麼補償。”
吳曉芸看向窗外,眼圈有一點紅:“對不起他的人太多了,我出來這麼多天,想去見他,又覺得……”
他說:“阿南是很好的拍賣師。我想再做個拍賣行。”
吳曉芸說:“老秦也建議過。但現在還不是時候,先把舊關係維護好再說。我想之南一直在做這件事。”
貝斯特拍賣公司是吳曉芸入獄前最順風順水的產業,秦望想給她再開一間拍賣行,這件事他從秦崢那裡得到證實。那是吳曉芸出獄第二天的事,她回前夫家道謝,那是她曾經的家。
秦望和吳曉芸是怨偶,在秦崢的記憶裡,一家三口幾乎沒坐在同一張桌上吃過飯,但一起案件改變了很多人。飯後,秦望說:“我這裡有些好東西,你拿去再做拍賣行。”
吳曉芸說:“貝斯特名聲壞了,而且我是法人,再開新公司,新老客戶都不買賬。”
秦望讓吳曉芸把信得過的人推到台前,再拿出幾件特彆好的東西,在拍賣場上一亮相,公司的名字就起來了,這行認的不是人,是真正的好東西。秦崢察覺出母親似有些動心,卻問:“為什麼讓我開,不找你大兒媳去?”
秦望變了臉色,但沒發火,離席走了。這天後來,秦崢告知母親,樂有薇做了幾次腦瘤手術,可能隻想把精力花在精進拍賣技能上,不想去創業。吳曉芸問:“你爸隻是在為我打算?”
秦崢跟他感歎:“我媽那人吧,說她情商低,但她生意做得還行。”
他揭露事實:“你倆一樣,你以前也不信你爸真心疼你。”
秦崢飛起來踹他一腳:“他以前是對我和我媽很不怎麼樣。”
吳曉芸不急於重開拍賣行,想再等等時機,於是秦望送了她一棟花園洋房。秦崢拉著他去看房子:“我媽想重新裝修,你幫忙參考參考。”
房子是秦家祖產,上百年的老建築,無一處細節不考究,但有個缺點,它位於老城區腹地,門前的路很窄,停車不便。秦望沒住過,一直租給彆人當工作室。
今年年中租約就到期了,秦望讓助理帶吳曉芸去過戶,吳曉芸不要:“離婚時我拿了不少,你對兒子好點就行。”
秦望說:“我對我兒子好是應該的。租戶種了白木香和薔薇,現在正是看花的時候,閣樓層高也夠,能放大衣櫃。”
很簡單的幾句話,卻讓吳曉芸哭了,哭得涕泗橫流。秦崢問她為什麼,她不說,秦崢就去問父親,秦望說:“剛跟你媽媽認識那會兒,她說小時候住閣樓,隻能鑽進去,站不直,那時她以為閣樓都是那麼矮。在我公司做銷售後,才發現有的閣樓空間很大,大衣都能掛起來。”
秦望太忙,冷落妻子也冷落兒子,但兒子很愛父親,或者說是崇拜。可能是因為母親對秦崢管教嚴格,秦崢更向往父親。當他得知父母這零星的往事,覺得母親很慘:“他倆都記得,但就是過不下去了。”
他認為這樣更好,起碼吳曉芸明白秦望對她仁至義儘。一個中年美婦,擁有可觀的錢財,且不必再囿於不幸福的婚姻,該灑脫度餘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