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日是9月12日,本不想過,秦崢不是他這種注重儀式感的人,也不愛送禮物,他又沒彆的朋友,很多年都懶得過。但這次吵架是秦崢動真格發了火,他決定過一下。
樂有薇的祭日在他生日之後,他想排到一起,就約了秦崢的時間,掃完墓去馬德裡和巴塞羅那逛一逛。秦崢同意了:“每次都是去掃墓,還沒逛過西班牙。”
在綠島上,他坐在樂有薇墳邊曬太陽,聽秦家兄弟談天。秦杉入職省建築設計院後,隻做本省的項目,等孩子們長大獨立了,他就來西班牙長住,西班牙的建築很有特色,尤其是教堂,很值得他學習。
逝去的人已逝去,活著的人還得繼續好好生活。他默默地聽著,兩年了,秦杉正如樂有薇期望的那樣,儘可能讓自己以享受人生的方式活下去,他看著秦越和秦樂兒,有點喟然。
劉亞成買下綠島沒多久就把它做成了度假場所,接待少量遊客,經直升機往返於內陸和海島。離開綠島,飛抵巴塞羅那第二天,秦崢訂了餐廳,但他臨時爽了約。
一位美籍藏家手中有件宋徽宗臨懷素字帖待出讓,歐美眾多博物館都在求取,國內博物館更不願放過國寶級文物。葉之南請他陪博物館的人去拜訪藏家,他做飛晨資本時,幫藏家之子做過一個股權投資項目,有些私交。
他請秦崢同往,秦崢說:“不去,我對收藏沒興趣。”
秦崢把工作排到後邊,專門陪他過生日,他卻得撇下秦崢,很是抱歉,解釋說宋代書畫存世作品可能不足兩千件,絕大多數都在海內外各大博物館,藏於民間的是鳳毛麟角。他搞收藏多年,在拍賣場見過的也就十幾件,若能把藏家這件傾世之寶引回國內,於後世是大功德。
秦崢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看他:“我對收藏沒興趣就理解不了嗎?老頭年輕時看的書都發黃了,宋朝的書畫能有多少傳下來,還用想嗎,快走。”
爬走之前,他問:“真的不生氣?”
秦崢抬抬手背讓他滾:“不就一頓飯嗎,跟家國大事有得比嗎?”
他飛去美國和葉之南一行會合,秦崢在西班牙玩了兩天就回國工作,數日後他回國,給秦崢送出一雙球星簽名的跑鞋。
賠禮不夠特彆,但他急著回來,匆匆買了就往機場趕。秦崢把跑鞋換上了,繼續跟索索玩丟球撿球的遊戲,他小心翼翼地說:“等你下次有空,再去趟西班牙吧。”
秦崢又用看白癡的眼神看他:“都跟你說了是家國大事,我能理解。我這人20歲就明事理,30歲還能活回去?我脾氣有那麼差嗎?”
言猶在耳,12月中旬,他和葉之南等人啟程去看英國冬天的花園。臨行前,他提議聖誕節在花園搞燒烤,今年下半年都太忙了,還沒搞過團建活動,他保證趕回來,秦崢說:“萬惡的資本家才占用員工的休息日。”
這話聽著陰陽怪氣,他看看秦崢手邊的黑咖啡,說:“那就想個彆的娛樂方式吧。年底再忙,也得放鬆放鬆,要不去打籃球吧,找個場館。”
秦崢在合同上簽字蓋章,淡淡道:“很放鬆了,唐總陪禍水出差時,索索每天跟我打籃球。”
他撲哧笑了,索索要是有這本事,就能當他的酒友了,笑過後他糾正道:“我是天空藝術空間的股東,不是陪他,是公務。”
秦崢看他兩眼,嘖道:“越活越活回去了。以前多坦率,什麼話都說,現在嘴硬了,索索你說是不是?”
索索被秦崢按著頭,點了兩下,他聽到秦崢笑道:“索索會搶斷,有時還能蓋個帽,比你強多了,等你回來我讓它露兩手。”
秦崢笑了,他就沒心理負擔了,拎上旅行箱出差去。一下飛機,他就遇見了一場雪,不由想,今年聖誕節,雲州也下場雪就好了。
前年有次團建,有個員工在他的花園向女朋友求婚,還問以後能不能來拍幾張婚紗照。雪後的花園會更浪漫,索索的爪子踩上去是一小朵一小朵梅花,可惜雲州這兩年都沒下過大雪。
他漫步在花園裡,彎腰拍攝深紅玫瑰花瓣上的雪,身旁葉之南和助手說著話。某個閃念間,他想起訣彆程約翰那天,竟已是那麼多年前的事了。
殿堂級的花園連冬景都美,月季園、岩石園和盆栽園一路行來,在玻璃溫室裡,他看到數不儘的異域植物,包括他熟悉的山烏龜。
山烏龜是傳統中草藥,他以前聞所未聞,把常春藤擺上床頭櫃後,他很喜歡它優美垂落的狀態,跟園藝公司說想在花園種幾棵藤本植物,大小隨意。有天園丁們正忙碌,他在草坪上曬太陽,秦崢逗著索索,一個園丁叮囑實習助手:“等下彆把山烏龜埋太深,要露些出來,讓它透透氣。”
秦崢驚了,問:“為什麼要把烏龜埋進土裡?”
園丁助手把山烏龜拿給他倆看,原來是說把種球露一部分在外麵。山烏龜極好養,他的兩棵長得飛快,園丁們搭花架時,他選了一個地球形狀的,讓它們爬成了一隻綠色的星球。眼前這棵山烏龜無比茂盛,攀在鐵藝鯨魚身上,他拍給秦崢看:“騎鯨過海。”
秦崢居然馬上回複了:“你的長成這樣要多久?”
他就去請教講解員,心想這人也沒他以為的那麼對園藝不感興趣,起碼總能發現花園哪裡長出蘑菇了,還下載了識彆植物的軟件,查它們能不能燉了吃。
聖誕節那一周,雲州陰雨連綿,不能搞戶外燒烤了。英國天氣也差,他凍感冒了,咳嗽著趕回雲州參加一個頒獎會。秦崢毫無懸念地領了個傑出青年企業家的獎,他又陪著下了個小館子。
秦崢躊躇滿誌:“下次去掉‘青年’兩個字。”
他問:“50歲的時候嗎?”
秦崢沒跟病號一般見識,心情很好地說:“明年。”
匆匆慶祝完,他又回了英國,還有三個名園等著他去遊曆。最後一程在肯特郡,他見到了夢想中的花園,女主人是詩人和小說家,鐘愛各種月季和薔薇,他尤其喜愛花園裡的白園。
女主人年輕時給丈夫寫信,談到她對未來花園的構想:“隻有白色的花,間或雜有很少一些非常淡的粉紅色……白的鐵線蓮、白的薰衣草、白的百子蓮、白的銀蓮花、白山茶、白色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