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花園是一座城堡,塔樓是製高點,登上去能俯瞰花園全景,他給秦崢拍照片:“這裡特彆像童話世界,很夢幻,建築也有獨到之處,以後可以讓你哥帶孩子們來玩。”
城堡花園餐廳位於主建築的一側,大部分食材由城堡自己的菜地產出。下午閉園後回酒店,他跟園藝公司聊了聊,他想在後院弄一塊菜地,種點綠葉菜,再弄個棚子種些食用菌。
城堡花園很大,葉之南安排了3天時間,第二天,一行人在花園拍照,追逐落日光影,再次成為遊覽到最後一秒的訪客。
酒店在花園大約十分鐘車程的地方,晚餐很優秀。秦崢發來一張宣傳冊圖片,是格林尼治天文台:“過來玩。”
有人悶聲不響地跑來英國了,他抬腕看時間,抓起手機訂機票飛往倫敦。
見上麵後,秦崢問:“你跑來乾嘛?”
他兩眼一黑:“你不是讓我來當向導嗎?”
秦崢說那條信息是指自己,一下飛機就被塞了一摞宣傳冊,隨便來看看:“誰叫你那鬼地方跟雲州不通航班,隻能明天再去。”
他問秦崢怎麼突然成行,秦崢答非所問:“想見識見識比你家大一百倍的院子。”
個彆人是真的很記仇,他笑得很開心,秦崢難得過個元旦假期,是該出來玩一趟。
次日下午,葉之南一行返程,他重回城堡花園,逛完跟秦崢一起給孩子們買紀念品。秦崢給秦越買了城堡的小模型,給秦樂兒買了繪本塗鴉冊,他聽說秦樂兒喜歡了畫畫,回倫敦時去買了顏料和世界名畫的臨摹圖冊。
回國後,秦崢又開始沒日沒夜的工作,把他轟去休養。感冒這麼多天還沒好,再被摧殘,老板就坐實萬惡的資本家名頭了。
他在家辦公,請了訓犬師上.門.服.務,對方曾是邊防警犬基地教官,每天給索索上兩個小時的課,他換腦子時,就出門觀摩。
農曆年前向來是集團最忙碌的時段,秦崢偶爾才過來和索索玩,他知道那又是秦崢工作很不順心的時候。
索索很刻苦,聽懂了不少指令,孩子們都喜歡它。因為索索,他能獨自去秦杉家了,有個狗在身邊,他就沒那麼不自在。
有天在秦杉家,吳曉芸私下說秦崢對她說:“有的人老了跟鸚鵡待著,跟花花草草、貓貓狗狗待著,我看也挺好。”還問她,“你是要現在這個兒子,還是得躁鬱症那個?”
吳曉芸不敢再逼婚了,他很為秦崢高興,雖然吳曉芸還是很羨慕秦杉。秦越讀到小學三年級了,長相極像母親,但更英氣些,長大必然是顛倒眾生的型男。
秦樂兒漂亮得像洋娃娃,性子比哥哥靜些,她喜歡他送的世界名畫臨摹圖冊,但更喜歡工筆畫,倒和他的喜好很像。
葉之南和幾位工筆大師私交甚篤,秦樂兒拜在其中一人門下,她說舅舅讓她先把基礎打牢,長大了些再向齊染阿姨學油畫。齊染是樂有薇生前的好友之一,作品在國際拍賣場有很好的行情。
正月,他陪葉之南去藏家家中拜年,藏家有鬆口之意了。幫博物館迎回宋徽宗字帖在望,他兩頭加班都加得意興飛揚。
葉之南一直擔任各大拍賣行的特約拍賣師,今年的春拍將主槌三場,邀請他擔任古代書畫那場拍賣圖錄的編撰顧問。他見多識廣,比剛入行沒幾年的年輕人更能把好關。
他每天處理完靈海集團的事,就去天空藝術空間審讀修改拍賣圖錄,這項工作得十分精細,有時他會忙到很晚。
一天夜裡,他在座位上不知不覺睡著了,醒來發現辦公室空調溫度被調高,胸前還搭了一條羊絨蓋毯,墨藍色,大概是葉之南路過時看到,讓助理拿的。
他和葉之南的聯結隻在工作上,日常相處很疏淡,回不去他想回去的從前。眼下並不關風月,卻是他渴求的那一份人情滋味,他攥著羊絨蓋毯,心裡百味雜陳,他是經過了這樣漫長的時間,才終於走到了這裡。
一生沒幾個認識了十幾二十年還在走動的人,再怎樣也是有情分的吧。他沒還蓋毯,就放在辦公室。
有天秦崢來家裡吃飯,他說到這件事,秦崢愣住了,然後一笑:“說不定是他本人蓋的,你守得雲開了。”說完還張開雙臂,做了個擁抱動作,他本能趨身走近,秦崢又愣了一下,嘴裡正在說,“你四舍五入當成抱你了吧?”
他會錯意了,也愣了一下,澄清說隻是感覺實現了回到從前的願望,秦崢問:“隻要這樣?”
他反問:“這樣還不夠?那我未免太頑固了,幾十年還想不通嗎?”
“幾十年都在後悔裡度過了,再想不通,晚年悲苦。”秦崢笑完他就走了,他對著窗外愣了好一陣。
幾場秋雨落下來,天轉涼了。10月下旬,他和秦崢又去祭拜樂有薇。他每年上綠島兩次,上半年看夏至,下半年看樂有薇,人生度量衡很清晰,就這樣一年年過去。
他是後悔了幾十年,但什麼事都沒耽誤。今生該認識的人都認識了,該珍惜的人也珍惜著,事業愛好也齊頭並進,如果平平安安活到老,會是挺好的晚年。
樂有薇去世後,每年暑假,秦杉都會帶孩子們去沙漠種樹。掃完墓,秦樂兒給他看今年的最新戰績:“唐伯伯,我爸爸給這片樹林掛了你的名字。這裡是我叔叔的,這裡是我舅舅的,下次我們給索索也種些吧。爸爸說,我們的目標是種出一片綠洲。”
他睜大眼睛,忍住鼻酸的感覺,轉頭去看秦崢,秦崢笑看他,眨了眨眼。
秦崢一定在家人麵前美化過他。晚上他睡不著,給秦崢發信息:“相識的人很多,但想一起慶祝,一起借酒消愁的,其實隻有幾個人。天下之大,維係好跟這幾個人的關係,就能讓自己過得很好,我覺得這是不合群帶給我最大的好處。”
秦崢沒回複,過了一會兒,拎著兩支紅酒來敲他的門:“中午隨口誇了幾句,老劉就送了我兩瓶,喝了吧,帶回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