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蝴蝶鬼院子 世界上並沒有鬼。但脆……(2 / 2)

小人通天 談天音 5576 字 8個月前

牛大興胡須一抖,垂下鼠目。蘇韌看了,又一笑。

蘇韌向人打聽,到集市上,買了幾卷窗紗,幾掛葦簾,還買了把新鎖,幾根蠟燭。

他走到燒餅攤子前,賣大餅的回回帶著小白帽,熱情招呼:“相公是新搬家?等等,燒餅還沒有出爐呢。”

蘇韌含笑答應,他看見了不遠處一家奢華酒樓,上寫三個字“得意樓”。

在六合滁河邊,逃生的大白曾跟他說“你隻要去得意樓找個叫雷風的人,跟他說你認識老白。他一定會帶你來找我的”

“老哥,城裡有幾家得意樓?”

“就這一家。”

“裡麵都是什麼人出入?”

賣大餅拋著麵團說:“這家店裡,除了錦衣衛等禁軍,就是地痞混混,□□上的人和官府的人常在一起喝酒,但他們也經常鬥毆。”

對麵有家鋪子口排了路長隊。長隊裡衣冠市井混雜,蘇韌問:“那些人買什麼?”

賣大餅把餅裝在紙裡給他:“買報的,快到時辰了。”

蘇韌挾著雜物捧著大餅,到隊伍後頭問個書生:“兄台,小弟外來,敢問你們要買何家的報?”

那書生說:“兄台,小弟要買一份叫‘暗香’的報紙。”他不屑地說:“那些小民卻是要買‘順風耳’的。順風耳,專以低俗標題,駭人圖文奪人耳目。不是我輩能欣賞的。”

蘇韌隻知道“暗香”,這是一份頗有規模和水準的民間地下報紙。對朝廷內外局勢的分析準確,報道比朝廷邸報翔實。不少文章,文筆卓越,文辭尖銳。

他在應天府,就看過。

他想過:私人報紙能那麼清晰的寫內幕,報紙的主人定是高官或皇親,且擁有龐大消息網。“順風耳”,他是第一次聽說。

排前麵的短衫人回頭反駁:“暗香上寫的東西,和我們什麼相乾?而且全是之乎者也,誰看得懂?我們就喜歡看順風耳,忙了一天。看看順風耳上的故事笑話,真快活!”

隊伍裡一片讚成。有人說:“最近那篇‘小王爺江南摘花記’,你不看等於白活。上次故事停在節骨眼,害我心癢死了。”

蘇韌又問書生:“小王爺江南摘花記,可是杜撰的?”

書生低聲說:“是唐王爺的真事。被流傳開來添油加醋寫的。不過,小弟絕沒看過順風耳的。”

有人吆喝“來了!暗香和順風耳一起到了!五文錢一張,不要擠,不要擠。”

蘇韌被人推向前,一隻鞋子差點被踩掉。到了櫃台,夥計問:“順風耳還是暗香?”

蘇韌道:“都要。”

他想著燒餅要冷,快步歸家。譚香燒了鍋熱水,正在井邊給蘇密擦洗。

蘇甜迎著他:“阿爹!燒餅,嘿嘿,我先吃。”

“慢點,彆噎著。”蘇韌說。他幫著譚香擦乾蘇密,把蘇密背到炕上。他攬著蘇密,把大餅一片片掰碎了給他吃。等孩子吃完了,他囫圇吞餅。讓譚香幫著他掛簾子,糊窗紗,自己又小跑到胡同口買了幾張草席……。徹底安頓好,四周靜下來,月兒已高懸。

譚香拍著孩子們。蘇韌打開了報紙。暗香上都是寫朝廷消息。有“黃石道人”寫的“再論酷吏”。還有一篇是“無畏子”寫的“諏議內閣首輔蔡大人改革之新法”。

蔡述名字前是長長一大串的頭銜。蘇韌撇下嘴角,對空笑道:“蔡敘之,你怎那許多的官職?”

蘇韌把暗香疊起來收好。他又看了順風耳。順風耳上,都是大標題,諸如“尚書八十高齡神秘生子”,“公主痛打駙馬小妾”等等。

正中一篇是“小王爺江南摘花記”,附有上幾期的故事概要。寫某俊美親王借在江南巡查機會尋覓知音,巧遇民間的十七歲寡婦。那女子美貌溫柔,和王爺一見鐘情,種種曲折後兩人正在幽會,門外有人撞開門……。小報還配上插圖。王爺搖著扇,小寡婦香jian半露半遮麵。

這一期,寫小王爺為了不連累小寡婦的清名,決定打死也不承認,在某縣縣衙和縣令大辯一場,被關進一所“天下知名的大獄”……

蘇韌沉浸在其中,不覺忘卻了疲倦。他眼睛驟然銳利,而唇角的笑帶著譏諷。

他恍然大悟。不是他明白的太晚,而是人對於牽動感情的人物,會感覺遲鈍些。

唐王寶翔字飛白,大約是比他大一歲。唐王,曾被貶為庶民,後來恢複了家門。

飛白,老白,大白,從前的那些事,最近的那些事,都能對上號。就是他。

他是唐王,現今除了皇帝獨子之外,最接近皇位的人。大白的幫派,果然做極大。

他想起大白在牢裡的深夜裡,對他說的話:“我有個毛病,就喜歡有夫之婦……”

還有那塊牌子。蘇韌記得那塊牌子是如何給大白的。

那天,他,阿香,大白,小蚌殼四個人一起去遊船。恰逢十五,滿湖月色。

誰能知道,這是最後一次聚會。小蚌殼遭遇慘禍,大白從此失蹤,他們跟著譚老爹逃亡。

蘇韌搖頭,他攥緊手中的玉牌,把它丟進了雨花石袋子裡。

他已決定,暫時不再去找大白。

縱然艱難,但他麵前,是有一條長長的路,他夢想過自己如何走。夢明麗而混沌。

他知道,他最想接近的那個人是誰。除卻譚香的任何人,不過是向上的梯子。大白並不例外。

蘇韌血液沸騰。他走到院裡,用井水擦臉。星空幽遠,他身心俱爽。

走街串巷賣西瓜的販子,在黑暗的胡同裡唱著歌。

孩子們在裡屋睡了,譚香在外間的炕上杏眼微闔,睡意朦朧。

蘇韌寬衣,譚香側身拉住他:“阿墨。”

蘇韌擰了擰她的鼻子:“睡不著?”

譚香說:“沒,就是高興。咱們有個家,能不高興嗎?”

“高興。”蘇韌耳語道:“以後……”

譚香笑著掐他一把,背對他說:“你都累了一天了,還作死?睡了。”

蘇韌擁著她閉眼,累了一天,至此方安心。

涼風濾過,白灰牆上,驀然有隻蝴蝶妖豔的影子。

冥冥中,有兩雙眼睛,在暗處,望著蘇韌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