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衙門深似海 蘇韌點點頭。譚香眼圈……(2 / 2)

小人通天 談天音 4578 字 8個月前

吏部自然比六合縣衙門要複雜的多。也許它就是一個虎穴呢?這樣想,蘇韌心就靜了許多。

當然,眼下還得讓家人都樂樂。蘇韌曾在心裡許願,要能考上,就買一隻帝京風味烤鴨給妻兒吃。他走到“鴨香居”門邊的櫃台,一瞅價目,皺皺眉。

不等他說話,彆的主顧就不樂意:“漲了?掙錢少了,百物倒是貴。”

店大欺客,夥計撥著算盤珠子不搭腔。

蘇韌笑嗬嗬詢問:“爺,我買半隻行不行?”

“對不住,本店外賣,從不分半。你……”

那夥計見蘇韌臉上沒有一點不滿,和善而充滿期待的望著他。

他小聲說:“半隻不賣。但天熱,天黑後賣不完的掌櫃讓減價賣。”

蘇韌為了烤鴨,隻能等。譚香在家中,也隻能等。

蘇密病差不多好了,依舊賴在炕上哼哼唧唧。蘇甜早上被譚香揍了兩三下,現在還賭氣坐在絲瓜棚下玩喇叭花。初來帝京,兒女不能托給街坊管,賣玩偶不能實現,她甚是氣悶。特彆是蘇韌放榜,譚香本不信他考不上。但太陽下西山,蘇韌還不回來,譚香心就七上八落。她願意到哪裡都陪著蘇韌。但她是女人,衙門前的獅子總擋著路。

“娘,我要喝水。”蘇密歪在枕頭上,用破蒲扇遮著眼。蘇甜在外麵哭,對喇叭花小聲嘀咕。

“喝水自己弄,你投錯了胎!我們家人人要做活,養不起個小公子。”

她說完,把半碗水遞給兒子。跑到門口望蘇甜。好幾次要叫她進來,又想不該對孩子服軟。正在躊躇,有人敲門,譚香奔到門口,卻是個婆子。那婆子擦著胭脂,皺紋不少,像驢蛋上下了霜。她萬福道:“這就是蘇娘子?老身我是牛大興之妻。”

譚香想起來牛大興是誰,讓她進來:“大娘有什麼事?”

婆子抖出快湖綠手巾,手腕上金鐲子明晃晃的。

“瞧你這媳婦直的。我沒什麼事兒,就來看看你。蘇相公還不到家?”

譚香不喜歡婆子身上的香味,她跟人家都是熟了才多話,這時頗不自在:“大娘喝水?”

“不用不用。”

譚香坐下,繼續雕刻手裡的木偶娃娃。牛大娘端詳譚香的手:“讓我瞧瞧。哎呀,你相公怎麼舍得你成天做這些活?人長得水靈,手倒是糟蹋了。”

譚香忍住,沒說話。蘇韌說牛大娘是產婆,但她倒覺得她像縣裡賣人的牙婆。

牛大娘笑道:“娘子成天不出門也不寂寞?不知帝京還有好多好玩去處吧。娘子的模樣好,可走在街頭,一看就是外來。都城女子,衣服時興淡色,頭發時興……”

譚香打斷她:“大娘彆費心了。我不喜歡。我家沒錢。”

牛大娘在她身邊坐下:“娘子這般風流模樣,怎會缺錢使?隻要娘子願意,不怕沒有人捧著金山銀山來奉承娘子……”她口氣曖昧,譚香一陣反感。

她嗬嗬笑幾聲:“金山銀山,我享福不起。我相公從沒叫我做,我就願意做木偶。就算生在皇帝家,還是這麼一雙手。”她走到花圃裡去叫蘇甜。母女在院子裡說話。許久,牛大娘才訕訕笑著出去:“娘子,我下次再來。我倒想說,你的木偶……總丟在家也可惜了不是?”

譚香抬起頭,婆子人影卻消失了。譚香咬了咬唇,她不要彆人拿錢來奉承她,但她希望能找個機會把上百個木偶賣出去。蘇韌進入衙門,和彆人來往,總要有點花銷。要是她能像在六合那樣賣掉幾個偶人,貼補貼補家用,總是好的。

她正想著,蘇韌出現了。夕陽裡,他秀影浴著金光,手裡捧著紙包,開口:“來,吃烤鴨。”

譚香接過烤鴨:“考上了?”

“嗯。分到吏部。”蘇韌把一串梔子花套在譚香的手上,低聲道:“真香,阿香成了香榧子了。”

譚香挽著蘇韌手臂直樂。她沒有提牛大娘。因為她不想讓蘇韌的笑消失。

蘇韌到吏部去那天,醒得很早。他在吏部,屬於九品以下不入流的吏員。朝廷補貼,讓他們這樣的人專穿皂色衣衫,蘇韌讓人趕製一件。譚香領著孩子們,把他送到胡同口。

蘇韌正要道彆,蘇密說:“爹,等官做大,給我買條小金魚。”

蘇韌點點頭。譚香眼圈紅了。蘇甜不斷招手。蘇韌轉身,今日竟像是千裡遠行。

他到了吏部,走進洞開大門,跨過高門檻。兩個主事坐門口核對名冊。

蘇韌一躬到底,口氣謙卑:“請大人安,小的叫蘇韌,是被分在吏部文選司的。”

一主事翻翻名冊說:“蘇韌?錯了,你是分在司勳司。文選司的新吏已進去了。”

蘇韌還是彎著腰:“大人,這名冊上是寫小的分在司勳司?”

“是啊,不信你自己來看。文選司是這裡熱門,我都進不去,你還做夢?”一主事冷冷說。

“哎,文選司的職位,沒裙帶沒靠山的,想都彆想。就算分去,也能把你換了。”另一人說。

蘇韌終於抬起臉。他微笑如水,沒半句牢騷,拱手道:“多謝兩位大人。”

他走向司勳司。

一入衙門深似海。從熱門被換到冷門,隻是蘇韌遇到的頭一個小浪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