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兄難弟 笑是我的生存之道。就是本大……(1 / 2)

小人通天 談天音 7563 字 10個月前

蘇韌傻了片刻,手心直冒冷汗,卻拖長了話音道:“嗯,半夜三更,冤死鬼還在咱們身邊遊蕩吧?”

抱腰那家夥極有節製的“哈哈”兩聲,說:“不怕。老兄你那麼淡定,鬼肯定更愛纏你!”

蘇韌聽了,牙根癢到酸。在這種場合下,還能打哈哈說賴話的,除了大白還有誰?

偏他又姓寶。純粹是寶貨一枚!

蘇韌緩緩把環腰兩隻熱乎手掰開,道:“對不住,我不喜歡熊抱。你怎來這裡了?”

寶翔說:“哈哈,我怎來這裡?如果我好好回答你,黃花菜都涼了。我先問你三事:你是凶手麼?你願意凶手瞧見你麼?你等在這裡,想要報案當證人麼?”

蘇韌搖頭,再搖頭,忽然單腳跳起來,牙縫裡擠出一個字:“跑!”

寶翔糾住他腰帶,說:“一條腿怎比兩條腿好使?你不愛抱,我背著你跑吧。”

蘇韌平時定有一番做作,此刻卻乖乖聽話,滑上寶翔的背。

寶翔剛運氣,蘇韌急急道:“拐,我的拐!不能丟在屍體旁……”

寶翔飛快撿起拐杖,直往前衝。山路崎嶇,而夜霧迷茫,蘇韌好為自己的安全懸了顆心。然而寶翔到底是有功夫,腳底下始終穩健。直到二人衝入一個大馬棚,蘇韌才聽見他喘了口氣。

寶翔把蘇韌丟在飼料草堆上,自己坐在他的旁邊。草棚裡格外寂靜,仿佛能辯出人的心跳。蘇韌仰頭,撲麵有幾匹馬噴出的熱氣。他問寶翔:“你何時開始跟蹤我?”

寶翔翻白眼,答:“你們能來香山,我不能來?我嶽母一家每逢中秋,常來碧雲寺借宿賞月,我自然要車前馬後照應著了。到了這兒,聽手下人彙報說你們一家在那寺裡安頓。雖然湊巧,我也不會自討沒趣來招你不待見。吃完晚飯,你可以出來散步,我為啥不行呢?兩間寺廟離得近,我朝你走,你朝我走,因此我正好瞧見你在周柏下轉圈。看你像是在等什麼人,我心裡麵好奇,所以就躲在附近休息下嘍。沒成想,你等來一個摔死的人,且還是牛大興這位騙子居士……。哈哈……真是……哈哈……”

蘇韌冷麵說:“虧你笑得出來。合著你五臟六肺就是床爛棉花,成天彈得出破響聲,難聽!”

寶翔氣道:“哈哈,笑是我的生存之道,你又懂什麼?彆說目睹凶案,就是本大爺死到臨頭了,我照樣哈哈大笑。”他正對蘇韌清亮眼眸,心裡一涼,不禁短氣:“……不過,方才我笑,是因為我實在想不透氣其中的奧妙。我曾想過爬上去看看那個凶手是誰,但夜霧太大。我們上不去,上麵人也下不來。待明早霧氣散去,上下山的各色人便會湧滿山路……石頭,你在牛大興的手裡麵掏到了什麼?”

蘇韌從腰帶裡取出夾藏著的果實,遞給寶翔看。

寶翔端詳了一會兒,說:“這是元寶楓果,每到九月成熟,香山滿地都是的……什麼都說不明白……”

蘇韌喃喃:“是啊……牛大興要是不死,一定會有很多告訴我們。現在他出入不少達官顯貴的家,會有不少人知道他。以後,人們都會以為他是霧夜采藥失足跌下懸崖而死的。但弄死他,對誰有好處呢……”

寶翔說:“也許他發現了那家的秘密,借機敲詐誰?也許是山上道士與他有夙仇,報複謀害他?”

蘇韌搖頭,他想:如果牛大興對懷有不良之心,當然是全程悄悄行事,完全沒必要多此一舉,請自己到周柏處見麵。老牛事先應沒想到會處於死亡危險中,不然以他的經驗,肯定處處防備,跑得比兔子還快。他究竟為何到香山來?他又為何要約自己呢?自己最近隻拜托他一件事……難道與那個人有關?死者不能說話,與死者最親的牛大娘呢?

他越想越亂,卻不得不想。他恨不得插上雙翅,趕去鴛鴦胡同,一探究竟。

耳邊又想起“哈哈”聲,蘇韌偏過頭,寶翔道:“哈哈,我在想……既然我有大食駿馬兩匹,好車夫一名。天亮前到京城打個來回,也還來得及。咱們坐在這裡搜腸刮肚空想,不如去找牛婆子套幾句話,興許能抓住什麼達官貴人的把柄,茶餘飯後當個談資。你覺得呢?就這麼辦吧!”

還沒等蘇韌答應,寶翔已衝出馬棚。蘇韌笑,想有錢人就是隨心所欲,不過也正中自己下懷……

不多久,寶翔拖了個少年進來,正是北海幫小飛。小飛絕不多話,隻點個頭,忙著套車。

寶翔湊近蘇韌道:“我已讓心腹暗暗去給阿香報信,說你正在幫我料理棘手事,淩晨才回去。”

蘇韌正色:“多謝。”

寶翔哈哈笑,低聲道:“你我結拜兄弟,焚香發誓過同甘共苦的,何必言謝?”

蘇韌微微一笑:“你恐怕不知,小時候那回,咱們結拜完了,你轉身拉阿香去玩,我把我那根香掐滅了。我跟阿香早拜過天地,不勉強與你做兄弟!”

寶翔握拳,看不出蘇韌臉上的真假,他隻能當他說個笑話。他等小飛完事,把蘇韌往車內一塞。

午夜過後,香山到帝京路上,依然有車輛來往,可唯有寶翔這輛快得出奇。

寶翔是王爺,因此車裡美酒燒鵝,□□小說,一應俱全。不過寶翔趴在位子上,拉出個亂糟糟的櫃子來。他翻了半天,把一大團東西朝蘇韌膝上扔,說:“就是這個。我無所謂,你隨便挑。”

蘇韌看,是兩件打了補丁的破舊衣衫。寶翔解開自己的衣扣,脫下錦袍,弄亂發髻,笑道:“這時候在北京胡同裡,隻有更夫和乞丐不惹眼。我比較有流浪氣息,你比較古板,你來當更夫好了,哈哈哈,不行,你現在跛腳,還是你當乞丐像……”

蘇韌並不反對,換上了乞丐服。寶翔手上又多出個小瓶子,催促:“你張嘴。”

蘇韌前所未有的配合,咀嚼幾下。原來寶翔給他吃的是大蒜。

“你這人沒味,所以要吃,當然,我也要吃……”寶翔美滋滋吃了兩顆,在蘇韌的身上抹幾把,擦乾了手上汁。他嗅了嗅說:“嗯,好,你現在味道重多啦!”

蘇韌道:“正好,跟你一對黑白無常,給人家報喪去。”

寶翔想笑,但想到了牛大娘是個老女人了,又笑不出來。

老女人的男人死了,說得文雅點,就是“頭白鴛鴦失伴飛”,活脫脫一出悲劇。

山中的霧氣,被京城的牆擋住。鴛鴦胡同二更天,良辰美景菊花瘦。兩個夜行人,穿行街巷。

蘇韌的舊居布滿了灰塵,正待裝修,尚無人入住。更夫身手不凡,背著乞丐過牆。

不久,牛大興裡屋起了一聲女人驚呼。燈亮起來,有幾人低語,突然,老太乾嚎一聲:“老頭子……”

寶翔瞅瞅蘇韌,蘇韌柔聲勸慰牛大娘,說以後一定替她找出凶手,伸冤報仇。

牛大娘手絹捂嘴,神智清楚,等住了哭,才道:“他上山,是有人約他去的。他先瞞著老身,後來才說,中秋節不能在家了,是個數一數二的富豪叫他去配長生不老膏,說明要在清靜之地,更不許帶家眷。老身就奇怪,好日子裡叫人孤孤單單,那富豪是個不曾雙宿雙飛過的主兒麼?隻是他許給老頭子的數目很大,為了錢,老身再不痛快也忍了。卻沒想到他被人害死……那富豪……老頭子沒說清楚他姓名,但他近日來往的幾家,老身也算得出來……有城南王大戶家……官園英國公家……還有沈狀元家……”

蘇韌聽得仔細,待牛大娘說完,他才問:“牛老去了沈家幾次?”

“就一兩次,回家後誇他家太闊,還說……對了,他說,覺得沈老爺麵相挺怪的,但也說不出怪在哪裡……不過沈老爺對他很好,第一次見麵就賞了二十兩。老頭子還打算套住這闊佬,慢慢叫他再吐些錢來……誰知道……他那麼不明不白死了,我這把年紀了……唉呦老天爺,你對我不公啊……”牛大娘在炕上打滾。寶翔雖知這女人缺德事乾了不少,看了還是心堵。

蘇韌眼皮也不眨,琢磨著心事,等牛大娘哭得累了,他才送上碗水,說:“大娘,人死不能複生。那人既然害死了牛老,你也危險。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你先去避幾天。這位爺自然會給你養老送終,且保護你周全……”他指指寶翔,繼續問:“牛大興真的沒什麼死敵?他早年真不認識沈老爺麼?你看,這顆果是牛老臨終死死抓手心的,你看出什麼意思來?”

牛大娘眼淚滴在果子上,揉著頭發:“沒有。我夫妻就那點勾當,如今已金盆洗手了。他去人家裡傳道,賣點藥方養生菜,隻是為了幾個錢,又不會吃死人。這果子,是楓果吧?以前我們在山上廟裡住,我見多了。嗯……那沈老爺,他從前怎可能和我們認識?不過,咱們見的人太多,我都記不住幾個。沈老爺什麼模樣,你可曉得?”

蘇韌細細描述了一番。寶翔雖沒怎麼明白,但他也知道蘇韌疑心沈明有乾係。

牛大娘邊聽邊搖頭,隻問:“他到底多高?臉盤多大?他看人眼睛亮麼?”

蘇韌拿寶翔比劃身高,又在寶翔臉上畫了一圈,說:“他眼睛亮得很。”

牛大娘掐指頭:“像那小子。……我明兒非要去看沈明一眼,才肯離開京城……”

正在此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節奏慢,一聲連一聲。

寶翔與蘇韌麵麵相覷,牛大娘戰戰兢兢說:“誰啊?先是你們來了,又來了人……”

蘇韌吹滅燈,寶翔壓低聲:“彆怕,我們在這裡,你隻管去開門。有不對勁,你便叫起來,我即刻救你。”牛大娘點頭,披了衣服慢吞吞出去。

寶翔和蘇韌躲在門背後。寶翔拉蘇韌的袖子:“你知道什麼?統統告訴我吧。”

蘇韌不理睬。寶翔對他耳朵說:“你全告訴我,我告訴你一個驚天秘密,也是有關沈家。”

蘇韌不作聲。他在聽牛大娘的動靜。

突然,牛大娘尖叫一聲,似恐怖至極。

寶翔箭步出屋,卻見牛大娘渾身成了一個燃燒著的火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