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婆 我偏不揭穿他。我還要幫著他圓……(1 / 2)

小人通天 談天音 6446 字 8個月前

寶蘇二人相約嚴守秘密,一起追查秋實,不知不覺,分手已是三更。因這條胡同與菖蒲胡同挨得近,蘇韌篤悠悠自拐回家去,說是上朝前還能眯個把時辰。寶翔為了避嫌,繼續蹲在棚裡。餐館倒了,可屋裡還留著條舊長凳,剩有幾麻袋黴變豆子。寶翔憶當年流浪生活,頓起親切之感,他拎個麻袋擱長凳上當作枕頭,直挺挺睡下。

秋涼露重,晨光破曉,胡同裡有老人蒼涼的叫賣聲“香豆汁來了,南瓜粥要麼?”

寶翔伸懶腰,肚子咕咕叫。他追出去喊:“喂,我要吃一碗!”

“五文錢。咦,你的碗呢?錢呢?”粥販問。

寶翔哪會隨身帶碗?他身上穿著不起眼的黑色布衣,又沒帶零錢,隻好打著哈哈甩開手。老頭兒鄙夷地哼了聲,把車推得遠遠的。寶翔跟了幾步,舔著唇皮,一麵杏黃色小幌子恰打在他的鼻梁上。寶翔抬頭瞧是“徐嫂私房小菜”,哈哈笑著搖頭,怪自己餓昏了,竟忘了這岔子。不過,徐嫂向來矜持的很,招待得都是些老主顧,賣桌頭菜,此刻恐怕還沒開張吧?

寶翔邁進門檻,道:“借問寶地可供應早飯嗎?”

他話音剛落,徐嫂圍著圍裙,從後堂繞出來,福道:“呀,大清早的,想不到小王爺您就光臨了。您是貴客,自然是隨時隨地來隨您吃什麼了。您隻管點菜,我這就叫來升去預備!”

徐嫂花甲之齡,一頭銀發髻挽得紋絲不亂。她經曆過大陣仗,不會問寶翔從何而來,也不會奇怪他這身打扮。

寶翔擺手:“隨意不拘,從你家灶上端幾樣清粥小菜給我便是。”

徐嫂點頭道:“這時候鮮有客人。既小王爺隨喜,隻好委屈您嘗吃幾樣我們自己吃的。小王爺,樓上請。”

她健步登樓,把寶翔領到他常坐的靠窗雅座前。

寶翔坐下須臾,徐嫂又上下一回樓,替寶翔端來了漱口清茶,浸著茉莉花水的熱毛巾。

“老嫂子,你是京城裡的前輩,且歇一歇,我不好意思勞你的神。”寶翔笑著說。

徐嫂抿嘴:“小王爺是嫌我這老厭物腿腳不靈了吧?上了菜,老身還您一個清靜。”

寶翔吐舌:“我怎麼敢嫌老人家你?我父王平生最愛吃您煮的乾絲,每年我哪次不請你送幾樣菜到我那上供先靈?前些日子我也忙,沒空來看你。”

徐嫂歎息一聲,把家人端來的桂花糕,綠豆粥擺在寶翔麵前,放了一扇碟的什錦醬菜。

等家人走了,她才說:“老王爺去世十多年了吧?小王爺你像他——心慈隨和。”

寶翔心裡一動,一定請徐嫂坐在他對麵,陪他拉幾句閒話。

徐嫂看他吃了幾口,神色怡然,便展眉道:“我加了點糖,小王爺您愛吃甜,也跟老王爺一樣。從前我多虧了老王爺相助,才沒折了本。所以您每次來,我心裡都高興。”

寶翔細嚼慢咽:“徐嫂,我給你打聽個事。當年我父親他們在你這裡吃酒聚會,你可認識他們的貼身仆從麼?”

徐嫂說:“也認得幾個。不過那麼多年了,世界都變了,跟班都不知散到哪裡去了。”

寶翔喝了口粥,問:“你可知道有個秋實的麼?”

“秋實?老身可得好好想想。”徐嫂側臉,望著窗外呆了好一陣子,忽說:“秋實,對,是有他!小王爺,你怎麼知道秋實?那孩子早就死了。”

寶翔吹牛不打草稿,說:“是這樣,方才我們不是說到我父王麼?我突然記得我小時候,王府裡的奴才不如意,父王雖然不責罰他們,卻總說他們都不如秋實……”

徐嫂點頭,道:“說起來,當年在萬歲身邊服侍的,還數那個叫秋實的最伶俐。嗯……他最初跟著萬歲來的時候,還年紀小,尚留著頭呢。老蔡閣老因為這孩子是自己的同鄉,也常留心他,讚他將來有出息。我記得有回三九嚴寒天,萬歲和老蔡閣老在我家對飲議事,老蔡閣老看他在門外哆嗦得厲害,還命小廝從包袱裡找件舊的皮坎肩與他穿呢。”

“那麼說,秋實是萬歲的舊人。徐嫂,為何你肯定他早死了呢?好可惜哇。”

“正因為秋實伶俐,以後萬歲有了孝貞皇後,恩愛如民間夫妻,才把他撥過去服侍,所以我很少看見再來侍宴了。後來廢皇帝迫害萬歲,孝貞皇後怎麼死的,小王爺你有所耳聞吧。我聽說,皇後跳樓時,跟著皇後的人都被殺了。再後來,萬歲成了皇帝,再沒來我家吃過。有一回老蔡閣老與馮駙馬談起秋實,還歎息浩劫之下,他們全都死得屍骨無存……其它的,老身什麼都不知道了。哎,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了。小王爺不問,老身怕帶入土去了吧……”

寶翔聽得入神,此刻方說:“哈哈,老嫂子你要長命百歲,我們才有口福。”

他知道徐嫂畢竟是個煮飯賣菜的,能記得這些已不錯了。皇帝登基後,“龍潛時期”的王府記錄蕩然無存,剩下的範忠等人,都是問不出什麼來的。徐嫂認識秋實,但對大荷小荷,壓根不會清楚。天底下最愛說往事的,恐怕就是老太婆們了。她們的嘴不用撬,隻要套。如果京城能再找出一個熟撚秋實和大荷小荷的老太婆,簡直是太美了……

樓下稍有動靜,徐嫂讓他吃著,自己下樓去看。

寶翔吃了幾口,隻聽徐嫂軟聲客氣道:“請您上樓,小王爺正在這裡等著呢!”

寶翔筷子一抖。他在這裡是個秘密。除了蘇韌,不該有人知道的。

他低頭,眼簾裡徐嫂的藍圍裙溜著牆過來,後麵跟著的那人,穿著條石榴裙。

是個女人?

他抬頭,心驚肉跳,真是個女人,還正是蘇娘子譚香。

譚香也不招呼他,直接在對麵坐了。

徐嫂察言觀色,悄悄放下靠街竹簾,又悄悄下樓去。

寶翔心想:自己意外降臨,譚香接踵而來。自己素日勾搭小婦人的八卦,徐嫂也清楚……

所以才引她上來?她哪裡知道,譚香與自己乃是最正經不過的朋友呢!

譚香沒擦脂粉,臉色紅潤如昔,隻嘴角的笑像個鉤子,害得寶翔坐不住。

他哈哈道:“酒香不怕巷子深。阿香你也尋來了?你來得正好,大家一起吃。”

譚香杏眼一眨,嘴上的笑更鉤得寶翔心寒。

她說:“好,你們演戲吧。大白,說到演戲,你能演過我家的阿墨麼?”

她撈起塊桂花糕,一咬就咬掉半塊,吃得太急,臉色都發青了。

寶翔大驚,趕忙起來拍她:“啊,彆噎著!”

譚香把手裡半塊也塞到嘴裡,含混不清說:“噎死也比被你們騙強。你不全說,我噎給你看!”

寶翔心慌,氣喘不上來,忍不住投降:“我說我說,我全告訴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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