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卻被無情惱 阿香,你不要犯傻。為……(2 / 2)

小人通天 談天音 7244 字 8個月前

可是在蔡述麵前,她多少有點不自在,不會象同蘇韌那樣直來直去,口無遮攔。

她記起禮物,把匣子雙手奉給蔡述,說:“我從小就沒媽,你媽去了,我將心比心,也難受。這個我做的,送給你。我的手藝不精,讓你見笑了。”

蔡述的鼻尖一動,打開匣子,看了幾眼,沉默須臾,道:“嗯,沒有你從前做的粗糙了。這東西燒了可惜,拿給蔡甜辦家家酒玩吧。甜兒,你喜歡嗎?”

蘇甜已靠在他身邊,正察言觀色,立刻歡呼道:“好!謝謝爹爹!”

蔡述微笑,望向蘇密。蘇密見了他,垂手道:“蔡叔叔。”

蔡述眼珠一動不動,說:“乖。寶寶走了,家裡少個男孩。若我沒記錯,你與寶寶差不多大。”

蘇密與他陌生,答不上來,隻尷尬傻笑。

蔡述一手拉了蘇甜,一手遞給蘇密。他掉頭對譚香說:“我是不耐煩當孝子陪客人哭靈的。客人比喪家哭得傷心,我更受不住。因此我今兒逃了席。他們倒有心,送你母子到此處來。你與孩子們跟我上來吧。”

譚香口乾舌燥,想要謝絕,卻舍不得蘇甜,隻好硬著頭皮,一步步跟著蔡述上樓去。

她上得爾雅樓去,眼前是個廣闊的曬台。一張張黃花梨高腳凳上,放著本本圖籍。書脊朝天,暗香撲鼻。蔡述仿佛自言自語道:“現在尚未到曬書時節。可是我素日為俗務所羈。這四十多天來,每逢天氣晴好,我便來曬書,一日曬一櫃,已曬了三十多櫃了。”

譚香拍了拍花梨木凳子,讚道:“做工不錯!”

蔡述不以為意,請他們來到頂樓一側。此屋三麵花窗,鑲嵌水晶,可坐望鳳城。

屋裡隻有一張方桌,兩把椅子。蔡述抱起蘇甜,示意譚香抱著蘇甜。兩人對坐下,正無話可說時,已有侍兒端著托盤進來,行列左右。頭一個人托著一隻青花壺,三隻鬥彩杯。次一個捧了一套汝窯茶盞。第三個人盤裡,有四隻瑪瑙碟,裝著雪花糕,玫瑰酥,艾窩窩,桃花燒賣。末一個侍兒盤裡,裝隻犀角觥(gong),堆滿了新鮮枇杷果。

一時間,茶香,果香,麵點噴噴香,縈繞四周,大家表情都鬆弛了。

蘇甜笑容可掬,問:“爹爹,咱們要喝茶吃點心麼?”

蘇密伸了脖子,咽口水道,拍手道:“真好!我有點餓了。”

蔡述對譚香說:“我聽說南方人愛喝雜茶,你們三個可以喝蜜餞金橙茶,我飲慣了清茶,恕無法奉陪了。”

四個侍兒講盤中物放在桌上,無聲退下。再有人送進來兩隻掐絲的金花籃,放在蔡譚二人手旁。譚香頗覺拘束,蔡述說:“是給你們丟枇杷核的。”

他提起青花壺,先給譚香倒了一杯,再給倆個孩子倒了茶。然後他換了茶具,給自己倒了一杯清茶。蘇密眼睛發亮,吃得津津有味。蘇甜眼珠烏溜溜,邊給譚香蔡述遞話,邊把枇杷一隻接一隻塞給弟弟。

譚香沒想到上門吊唁有這麼一出,實在拘束,可是沒來由走開。

她小心翼翼,吃得不多,隻聽蔡述問:“你在家休息久了,打算何日去看看寶寶啊?”

譚香直道:“我想寶寶。可是我的身份哪能隨便去看他?”

她心想:我看個蘇甜都這麼艱難,何況寶寶是嚇死人的皇太子?

蔡述聽了,手指一彈,淡然道:“身份也能變,隻要你想。”

譚香歎氣說:“我不想。我是小門戶出身,並不是謙虛,我知道自己斤兩。”

蔡述無語。

譚香又說:“我學識字,做木工,都是喜歡,再往前走,就沒那個福氣享受了。”

蔡述喝了半杯茶,才道:“人在漩渦裡,不是隨你喜歡不喜歡的。譬如榮華,並不是人人甘之如飴。但要守住,談何容易?”

譚香點頭默然。想起蔡述這個人的經曆,榮華背後,少不了淒涼。

她又想起:小時候自己無意間害他摔傷,不知道留下什麼病根沒有。

她這樣想,感到愧對蔡述。人人講他是凶惡奸臣,可是對麵的他,寡淡斯文,舉手投足,都像個剛長成的少年……實在不凶惡。他的談吐,絲毫不像奸詐之輩。

倆個小孩倒是嘰嘰喳喳,聊了好多兒童趣事。不知不覺,瓜果被孩子們一掃而光,茶水倒不出來了。方才那四個侍兒悄悄進來,收拾乾淨。蔡述看了看他們,問:“還想吃嗎?”

譚香忙搶道:“多謝你。我們得回去啦。”

蘇密意猶未儘,舔著嘴唇,看著姐姐,依依不舍。

蘇甜捏了捏譚香的手,說:“娘,你要回去,那以後再來看我吧。弟弟你要聽話。”

蔡述一言不發,神色間似有絲玩味,然轉瞬間,便站起來道:“如此,便不挽留了。”

譚香和孩子們跟著他走下二樓曬台。侍兒們送上香露手巾,各人擦了臉,洗了手。

一陣風吹來,有幾本書變了位置。蘇甜忙不迭跑上去,左手右手各拿一本書,將書脊壓平。

她雖是幼兒,但動作極快。蘇密看直了眼,說:“姐姐,你左手還能使得這麼好啊?”

蘇甜不假思索說:“還不是跟著咱爹學的。”

她說完了,自覺失言,吐吐舌頭,瞥向蔡述。

蔡述一笑,柔聲道:“你們爹爹在我麵前,可從沒使過左手啊。”

蘇密點頭說:“我爹他有些本事,我還看過他用左手練字呢。”

不知為何,譚香隱隱不安,說:“蘇韌是不大會使左手的。你不要聽小孩們渾說。”

蔡述眺望湖光,語氣更為柔和:“我與孩子們有何好認真的?他們是蘇韌的子女。隻要世上有蘇韌在,他們總是認得他是爹爹。”

譚香手微微一哆嗦。她再細想,蔡述這話,說得在情在理,並沒什麼可怕的。

雖然說自己已經見了市麵,但畢竟與小蚌殼有天壤之彆。

他們夫妻眼裡的天,和小蚌殼眼裡的,隻怕連顏色都不會一樣呢。

她回了家,想來想去,覺得自己這回去蔡府,多少有點冒失。

蘇韌要是知道,不見得會高興。

所以等晚上丈夫回家,她真一字不想提起。可管不住蘇密那麼快說漏了嘴。

她紅著臉,把經過對蘇韌講了一遍,隻略去算命先生一節,又省略了蔡述講的幾句話。

蘇韌聽了,久久出神道:“蘇甜甚好,你我該放心。看來蔡述心意已決,要冒天下之大不韙。”

譚香見他並不責怪自己,忍不住抱住蘇韌肩膀道:“阿墨,你真不怪我啊?我沒想到會遇上他。”

蘇韌拍了拍她的脊背,轉身去將硯台包裹放好,耐性說:“阿香,我有句無情的話告訴你:帝京是個險地。你我夫妻本來同根同心,可是,隻能在無人時候才露出來。今後在人前,你隻管做你,我就做我,若是人人覺得我們倆越活越擰了。對你,對孩子們,都要安全些。”

譚香如聞驚雷,張著嘴,呆了半晌,道:“蘇韌,你怎說這樣的話?你生氣了?”

蘇韌麵對她坐下,將燈熄滅,道:“我沒有生氣。阿香,我說是句無情話,果真說狠了。”

譚香在月色中捏住他的手,流下眼淚來:“蘇韌,我沒聽見你的話。既然當初結緣了,都是該生死一心的。難道大難臨頭,我和孩子能拋下你自去飛嗎?你真是,真是……”

蘇韌定神,又拍了拍譚香脊背,耳語道:“阿香,你不要犯傻。為了我,更不值得。”

譚香搖頭。蘇韌想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明白,他說得,原是一句為了她好的話。

他抱她入懷,歎息說:“彆傷心,哎,當我沒說罷了。”

第二日,蔡述穿著官服,出現在內閣。朝野震動,天下嘩然。

緊接著,聖旨宣下:東宮新立,國事艱難,內閣首輔蔡述,以手詔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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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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