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狗之上 世事浮雲何足問,不如高臥且……(1 / 2)

小人通天 談天音 13196 字 8個月前

半月之後,娘子關下,料峭寒風裡,寶翔杵在城腳底,籠著袖子斜靠騾車,哼著小曲。

暮色蒼茫中,他望見綿山如碧,倦鳥歸林。僥幸這一回,他依然沒有死。

可來去之路,都迢遞無垠。他又一次被皇帝發配去了遠方。遺憾他已長大,再沒父王陪伴開解。

有人牽著一把子運煤的駱駝出關,寶翔為吆喝聲所擾,俯身撿了塊煤渣。他一揉,掌心灰黑渾沌。他自嘲:既來之,則安之。已進山西,便領略此地風光,合該把九城煙樹拋到腦後去。

那日他喝酒之後,並沒馬上迷糊,還和蘇韌說上了幾句話。

蘇韌歎息:“還好你痛快飲了這壺中酒。不然,我得奉旨給你送上三尺白綾。外頭東廠的兩位爺正候著。好在他們不必送你上西天了,得把你送到封國去安置。”

寶翔哈哈道:“呦,這套中套,我一實誠人怎能玩得過?你也不夠意思,一點暗示都沒得。呃,我的封地在哪兒呢?”

蘇韌答道:“我來時查了,應在山西地界。大白,內外形勢詭譎,你能抽出去,說不定還盤活了。你放心,我虧待不了你的兄弟們。”

寶翔伸了根指頭,壓低聲:“彆忘了,你才是二哥,也是你兄弟。送我封國的主意——你出的?”

蘇韌搖頭。寶翔閉了眼:“我便知不是你!哈哈,你跟我一樣隨波逐流,胸中沒有山河地理。”

蘇韌又搖頭,笑道:“甭管有沒有。我問你借一個信物,給不給?”

寶翔回憶至此,忽聽人顫巍巍叫:“大……大……大……”

他眼看著自己最得力的親隨,撒開腳丫,捧著個紙包奔來,滿臉惶惶,活像見鷹的兔子。

寶翔說:“咋了?我讓你買點過油肉解饞,你能被唬成……白日見鬼啦?”

親隨喘氣:“白……爺,您瞧……”

寶翔順著他的指向,平白一哆嗦。

隻見關城下那唯一生意興隆的食棚門口,有位苗條女子下了馬車。女子昂著頭,背脊筆直,身穿件藍布鑲灰繒的大襖。她單往風裡一站,棚裡吵鬨的食客紛紛注目,頓時消停不少。

寶翔心想:姥姥的,壞了,她怎麼跟來了?!

他硬著頭皮朝陳妃走。走一半,他停下,解開紙包撈塊走油肉往嘴裡塞,品著是隻油而不香。他覺得:哪怕前路茫茫,也比讓陳妃在一起好。今兒個磨破了嘴皮,必得勸她回去。

恰陳妃轉身,瞟到寶翔。她掃了掃寶翔的油手油嘴,頗有幾分嫌棄。這時,陳妃的貼身小丫鬟冰兒扶住了她,另有個垂髫的小子,朝寶翔使勁招手:“爺,爺,小雲我來了!可盼到相見啦!”

寶翔白眼,心想:你小子來乾啥?在這兒跟著我,你還能享福?

他還沒開口,陳妃已清了嗓子,先道:“相公。”

寶翔會意,撓著下巴道:“夫人。”

因為皇帝要安置他到山西,東廠的人帶著範總管囑咐:王爺及侍從儘量不要驚動民間。隨行的都管寶翔叫白先生。估計陳妃亦是得到了音訊,她理應變成了“白夫人”。

寶翔正要勸說陳妃,馬車後又繞出個布衣文士。原來是陳琪的長子——寶翔的大舅老爺。這位大舅爺素有文才,當年他如不稱病歸隱在家,而今以資格堪稱士林領袖。

大舅爺一向是斯文的,說話都是和和氣氣。如果說蘇韌的那種和氣,是自然而然。那麼大舅爺的和氣,是渾然天成,與身俱來的。連寶翔見了他,都怕唐突,從不敢亂說話。

這一刻,寶翔甚至有點愧對大舅爺。

大舅爺隻笑道:“到底追上姑爺了。我們在家勸了妹妹不少,她非要出來一趟。她在京裡閒著也是閒著。不如跟姑爺到晉中遊曆。姑爺走得急,妹妹收拾了些東西,選了兩個小的跟著才上路。”

寶翔啞聲說:“多謝大舅老爺。我這一去……連累她……”

大舅爺似知他心思,牽他手說:“夫妻本是連理枝,堂上也盼著姑爺能安心過日子。老大人本要步倪閣老後塵致仕,但萬歲命他開春後監修國史,連我都要出山輔助。皇家恩澤如天。二弟的湖北布政使任期滿了,所幸不辱使命。咱們行前,司禮監傳聖旨:通令六部嘉獎,擢升他為四川總督。送君千裡,終須一彆,既你們夫婦團聚,堂上乏人伺候,我可得返京了。我是百無一用人,臨彆贈送幾句古詩給你們夫妻:

草色全經細雨濕,花枝欲動春風寒。

世事浮雲何足問,不如高臥且加餐。”

寶翔對大舅爺佩服。他這幾句話,把自己的話全堵住了。這時寶翔覺得若再爭,顯得不懂事了。

大舅爺要走,寶翔夫妻省不得再做作一番。等送了大舅,東長的人來給陳妃見了禮。寶翔跟著陳妃同坐馬車。冰兒和小雲,換去坐騾車。寶翔那親信,依然騎匹老馬跟隨。

寶翔吃不下手心裡走油肉,遞出去給親信。他用下擺揩油,身子一歪,被堆書本硌了腰。

原來陳妃除了雜物,還帶著一些書籍,最上麵一本是《妙法蓮華經》,下麵還有《柳河東集》。

寶翔看名字,便全無興趣。陳妃似有幾分倦怠,低頭凝望馬車裡方寸大小的地氈,沒有言語。

夜幕降臨,馬車裡光若明若現。陳妃撫弄衣袖,順便遞給寶翔幾張邸報。

寶翔提起精神來看,驚覺半月來朝廷人事大變,山搖地撼,不啻於一場大震。

先是駙馬吏部尚書馮倫辭去吏部事,加封太師,賜封鄭國公,恩許世襲。

原吏部侍郎林康,進封吏部尚書。戶部侍郎,則由蔡文獻門生,沈凝的郎舅陸楠接替。

太子兩個師傅,沈凝封禮部侍郎,兼鴻臚寺卿,掌與瓦剌之事宜,加封華蓋殿大學士。

沈凝上書,懇求搜集全國寶氏七代內旁係宗親,皇帝禦筆允準。各州府上呈名冊,凡三十歲以下無功名者,即日起領取官費,上京入太學,安置宗正寺,等候選官。

薛觀為謹身殿大學士,工部侍郎,代替病休的老駙馬陳矩,視工部事。

卸任的應天知府楊映,接替其調去江南的哥哥,掌管翰林院。

還有蘇韌,封為兵部侍郎,都禦史兼五城兵馬指揮使司事,節製錦衣衛。

寶翔敲手指,讓那一連串的頭銜繞得頭昏眼花。他想:東邊太陽西邊雨,自己被貶,其他人倒是發達。

然而,位置還是隻有這些。新貴的湧現……恐怕少不了未來的血雨腥風。

他看完這張,再抽出下張,驚出了頭冷汗。

新任禦史蘇韌,彈劾濟寧知府袁大敬。奏章送上,三日即有旨:袁氏禍國殃民,不忠不孝。罪名確實,袁大敬即刻免職斬首。其首級傳送京師示眾,家屬發配雷州島充軍。

寶翔曉得袁大敬,那家夥是蔡揚門生……蔡揚雖死,蔡述猶在,唇亡齒寒……這天,真要變了?

此時,陳妃輕聲道:“不過人事罷免,相公臉都綠了……”

寶翔哈哈道:“夫人錯了。不是人事,大家都是一群狗罷了。想不到那蘇嘉墨,終於混到了萬狗之上,想咬誰便可以咬誰啦。”

陳妃蔑然:“他們這種從底下爬上來的人,最會不擇手段。”

寶翔扭開了頭。二人話不投機,一路相看兩厭,就這麼挨到了寶翔的封地:唐國。

本朝親王,俸祿銀米均由中央配給,並無地方劃分,封地僅取個名,亦無稅賦錢糧上繳之規矩。

所以這“唐國”,僅存於史籍之間。今此地隸屬翼城縣衙,中心是個不大不小的鎮子,叫唐興鎮。

翼城縣令早在界碑處恭迎寶翔夫婦。儘管寶翔夫妻堅持免禮,縣令還是按規矩行了叩拜。

“白老爺伉儷降臨本縣,但縣內沒有現成府邸。帝京指示貴人儘量不顯山露水,下官不敢不從。”

寶翔見縣令知禮數,心下寬慰,哈哈道:“不妨不妨,隻要能住就好。”

縣令和東廠人絮語幾句,東廠的人點了頭。那縣令讓到道旁。

過來了個騎驢小吏,三十上下,膚色黢(qu)黑,眉眼利落,道:“小的來帶路,請跟小的來。”

車輛隨著那頭驢子,七拐八彎,來到鎮子上一處陰暗的裡巷。

巷口一棵光禿禿老樹,在風中掛著塊搖搖欲墜的牌子:奇緣裡。

那小吏說:“裡頭有處宅邸,是個經商坊主留下的。‘白’家名牌已打上,請。”

巷子小,車停不進去。陳妃皺眉,特令冰兒小雲看好物件,自己和寶翔跟著小吏進去,寶翔的親隨跟在後頭。裡巷濕滑,還有股怪味。陳妃金蓮一滑,幸好寶翔眼明手快,牽住她的袖邊。

陳妃加了小心。夫婦沒走幾步,聽見巷裡傳來一陣嗩呐板胡的哀戚樂聲,再聽見男女老少嚎啕的哭聲。寶翔心道:這是哪家在嚎喪啊?

他再走幾步,不禁嘖嘖。奇緣裡,真有奇。他和老婆初來乍到,竟然正逢人出殯。

一大群百姓往外湧,前頭是招魂幡,後邊是棺材板,還有人提著籃子,撒著“奠魂紙”。紙頭不長眼,寶翔和陳妃臉上肩上,都沾了幾張黃紙。

有個抱牌位的老頭,見了寶翔夫婦,激動得跪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陳妃嚇了一跳,寶翔把她攏在身側。寶翔的親隨,忙擋到夫婦倆前頭。

係著白布的大娘對著陳妃,顫抖著舉個大大的空碗,泣不成聲。

還有個提板胡的老小子,扯著弓弦,猴子似繞在他們幾個耳邊,拉著慘絕人寰的調子。

小吏告訴寶翔:“這裡的老裡長活了八十歲,今日落葬。本地規矩:出巷子前遇到的陌生人,都是給死者引路的天使。請幾位天使施舍幾件隨身物事,好讓他們回家後供著。”

寶翔苦著臉:“哈,爾等節哀節哀。我等入鄉隨俗,會助老裡長早入壇城。”

他拽出一個青玉帶鉤,放在碗裡。他的親隨二話不說,添上個錦繡荷包。

陳妃白著臉,對寶翔喃喃:“我……是正一品,我父兄是……”

寶翔耳語道:“不濟事,咱何時能回去?你想清楚,說不定一輩子跟這幫人鄰裡相親了。”

陳妃橫了心,翻開袖子,寶翔見她把那串自己從江南帶來的蓮子佛珠褪下,笑陳妃到底隻肯丟個不值錢的玩意。不料陳妃褪下蓮子佛珠,又摘下裡頭瑪瑙手串,默默將瑪瑙給了老婦,把蓮子佛珠重戴回了手腕。

寶翔心裡稀奇,隻當作沒看見。

孝子孝女自然千恩萬謝,一行人好不容易脫身,到了最裡邊一座破舊無光的院子。

幾個人才跨過門檻,聞到一股子酸味,寶翔和親隨還好,陳妃以袖掩鼻,咳個沒完。

小吏交代道:“白爺,之前的坊主是販賣陳醋的。院子裡醋味還得過幾日才散。小的讓衙役們略打掃過,家私用具您老先湊合。小的便是這兒新任的裡長,以後便住對門。您要有什麼事,隻管對小的吩咐。本地夜間多偷盜。為了貴人安全,天黑後理應上鎖。”

寶翔哈哈一聲,想“窮酸”二字,原來打這麼來的。這小吏,實則是他們的看守。

他到了這一步,隻好對小吏微笑,心下活動,問:“多謝小哥,請問大名?你似不是本地人?”

那小吏不願多說,隻道:“正是呢。小的姓季,單名一個東字。各位旅途勞頓,請早些安置。外麵的傭人,小的叫人引進來。”

季東說完,便告退了。寶翔望著他的身影,直覺有一絲不對勁,可惜轉過頭,想不起哪個茬了。

寶翔的親隨,拿起把笤帚,開始清掃屋角。寶翔擼起袖子,去提了桶井水幫手。

陳妃兀自獨立在窄小的庭院裡,倚著幾根快枯死的細竹,雙眸黯淡,一直用絲帕捂著口鼻。

直到冰兒和小雲肩挑手提著大包小包進來,冰兒是一陣猛咳,小雲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大門被人關緊,“嘎達”一聲,像是落了鎖。寶翔和親隨對視一眼,繼續乾活。

陳妃才放下帕子,冷冷說:“還不快跟我收拾。”

她出口氣,緩緩把帕子包在發髻之上,如民婦式紮住,自接過冰兒包袱,率先進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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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中,寶翔夫妻在山西已呆了個把月。春分日到來,寶翔漸慣了在唐興鎮上的日子。

那半叢快枯死竹子,被寶翔養活了。原是幾根“金鑲玉竹”。

伴隨三月春風,竹竿黃斑閃爍,抽出幾枚嫩葉。雖是這家裡唯一的綠植,倒清爽宜人。

唐興鎮上人口不少,百貨俱全。雖山西稅重,百姓小康居多,但人與人走得緊密,常見熱鬨。

那位新任裡長季東,頗為識趣,不會天天來打擾寶翔。這人神龍見首不見尾,據說他家眷都在平陽府的臨汾。即便他不在,晚上寶翔等人是出不去的。

寶翔無所謂,樂得多補覺,真把大舅爺的“高臥加餐”建議聽進去了。

自從在老裡長葬禮上贈與幾件物品,老裡長一家便真把寶翔夫妻當成了引路天使,三天兩頭前來拜訪。陳妃雖會女紅,但昔日她一呼百應,十指不沾陽春水,又不善烹飪。而老裡長的兒媳龐大娘,恰是鎮上一等一的廚娘。陳妃與她熟悉後,問她學上幾招,不久便學會了做本地燒賣。寶翔看著有趣,也跟著龐大娘討教。他慣用匕首,刀削飛快,幾天便會自己做“托掌麵”了。至於使女冰兒,父母本是陳府裡灶上出身。她跟了龐大娘如魚得水,沒幾天,便被龐大娘要了貼子,蒙陳妃允準,被認作乾女兒。

龐大娘熱心,聽說陳妃會彈琴,就到鎮上淘舊貨,弄了個修補好的古琴送過來。

這日晌午,寶翔的親隨正在攪動熱騰騰的湯鍋,寶翔左手上托了個麵團,右手削麵,冰兒捧了盤蔥花在旁等候。陳妃著一身竹月色布襖端坐屋裡,敞開軒窗,悠悠彈奏著“風入鬆”的曲調。

麵下完了,寶翔才歇下來。卻見小雲興高采烈,領著個素日走街賣貨的小哥兒進了院子,叫著:“爺,好消息!《順風耳》複刊啦,我讓二娃去縣城淘了些近日的報,他今兒帶來了。”

寶翔心想:你小子才是《順風耳》的忠實受眾。喊我,無非是讓我打賞二娃。

那二娃能識文斷字,言語伶俐,在縣城及鎮子串賣各種貨物,人見人喜,算是吃得開的。

因此寶翔隻打個哈哈,叫二娃過來坐,包了他擔子裡剩餘的雞蛋果餅,格外多給那孩子點銀錢,問:“你娘的病好些了嗎?”

“多謝白大爺,托大爺和奶奶的宏福,我娘藥配齊全了。她吃了幾副,大見好啦。趕明兒她要煎了餅子,同小的一起來府上給爺奶奶磕頭。鄧大官人商隊從南方回城裡,帶來了幾車霍山石斛(hu),我娘正缺這一味呢,這豈不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鄧大官人,便是翼城裡那個有名的大善人,又開錢莊又開藥鋪的?”

“凡事都瞞不過白爺您。他姊妹嫁在南方,常去南邊探親。此處裡長季老爺,小的聽說最早便是鄧大官人的跟班。大官人喜歡象棋,季裡長亦是熱衷此道。小的常看他在家自己和自己下呢。”

寶翔心想:怪不得聽那季東有南方口音。跟個大闊人走南闖北,不比來裡巷裡看咱們有趣?

他倒沒放心裡去,奪過小雲手裡的順風耳,笑了一笑,想蘇韌可能確實對錦衣衛不錯,連順風耳都解凍了活過來了。

小雲瞧了說:“呀,爺您拿錯了!您拿的是‘仕女’版的順風耳!‘爺們版’才是您該看的哩。”

寶翔瞪眼:“啥?”

二娃陪笑說:“雲哥兒說得沒錯。順風耳複刊之後,為慶祝京都新春比武大會,特辦了倆版本。白爺您請看,這紙頭邊印著花兒草兒的,仔細嗅還有點香味兒的,便是‘仕女珍藏’版,會稍微貴個幾文錢。當然,女人嘛很舍得花錢…… 這張角落上印著狗頭和大耳朵的,和以前差不多,就是‘爺們兒’版。”

寶翔聽了忍俊不禁,拍大腿說:“得!幾個月沒見,那順風耳居然幻化出陰陽了。二娃你慣會聽風成雨。你說說,那是什麼比武大會?”

二娃喝了點冰兒送上的糖水,道了謝,方說:“所謂新春比武大會,得引出一個人。新任的禦史老爺:蘇韌蘇嘉墨。眾所周知:他是金陵人士,才貌雙全。因為他娘子成了皇太子乳母,他也受到萬歲爺賞識。現今他老人家不是節製錦衣衛嘛?人家既沒搞肅清,也沒辦操練,隻提議為慶祝本朝建國四十五周年,舉行新春比武大會。這大會一共有三十日。煊赫無匹,觀者如堵,是本朝多年來少有的盛事。第一日,由禦馬監所屬的四衛營勇士和錦衣衛好手在永定門前的台上比賽相撲揭幕,到最末一日,由錦衣衛做東,邀請京中好手參加的賽馬會壓軸。白爺您說,如此盛會,順風耳能不趁機多賣點報紙嗎?他們是借著東風殺回來,一版再版,熱銷天下了!”

寶翔暗暗點頭,翻看對照手裡的男女版順風耳。

女版有如選秀追蹤,特為愛好風流的仕女們關注那些麵目清秀,身材或高挑或魁梧的選手。還有各種細描插圖,介紹與會的美男選手們的婚配詳情,財富前程,興趣愛好,平日喜涉足哪些場所等等。在寶翔看來,“美男”有的身材瘦高像隻螳螂,有的袒胸不要錢,宛如金剛力士。寶翔暗笑:想這年頭當“美男”怪可憐見的。順風耳如此善於挖掘,差不多把“美男”們裡衣都要ba光了。

反觀男版,雖雜有幾張名為“永定門佳人芳影”實則俗豔的美女觀客手繪圖,多以剖析比賽雙方的實力,了解好手們軍中經曆,過往實績為主,沒有過多廢話。不過,順風耳並沒輕易放過老爺們。每張下邊都廣而告之:大會各賽均可下注輸贏,累計驚人巨額獎金,歡迎各方好漢參與雲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