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策,在一念之間 本心,嗬,爾等哪個……(2 / 2)

小人通天 談天音 12416 字 8個月前

蔡述用骨節分明的手指翻弄皮革,青琉璃色的眸光似動非動,仿佛在細細玩味。

“你認得此為何物?”皇帝麵無表情。

蔡述俯身:“臣見過瓦剌的密報,廖嚴也有書信與臣。此物與他們畫中的某物相似。沒成想居然藏在我朝官員的家中,變成了孩子玩物。萬歲,臣敢擔保:譚香蘇密本性真純,都說得不是假話。至於蘇韌……為何能有此,該當麵問清他。當今瓦剌大亂,威脅我朝,正是朝廷用人之際。蘇韌辦事勤勉,多有膽識。望萬歲能辯得清濁,人儘其才。”

皇帝嗬嗬:“你倒怕朕委屈了他?”

蔡述從容說:“萬歲聖明,絕無臣等置喙(hui)之可能。外患當前,朝官不論政見,理應凝聚一心。今日若臣沒有帶孩子早走,臣都不能再有幸在禦前發駑鈍之見。但若行刺的目標在臣,臣本該避嫌,以利諸位大人公正盤查。”

皇帝對譚香揮手:“你領兒子先跪安吧。朕自會詢問蘇韌,斷不能冤枉他。”

譚香心驚肉跳,隻好領著蘇密出了白塔。她聽到皇帝啞聲問話,蔡述少年氣的嗓音,對答如流。

她下坡,發現道旁滿是鄉野似的荊棘,還有烏鴉躲在叢中啄食。

蘇密問:“爹爹在哪?馬場上我見了他和沈叔叔。娘,真有人要行刺蔡叔叔嗎?可蔡叔叔對我說:隻要跟著他,一直會安全。他是不是騙我?”

譚香咬牙答道:“他胡謅。這城裡,沒人能擔保誰一直平安。隻有你爹——對我們是真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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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蘇韌從仵作房出來,步履沉重。錦衣衛獲得賽馬勝利的片刻喜悅,早被突來疑雲衝淡了。

沈凝本堅持陪著來看驗屍,但驗了半程,他要嘔吐,蘇韌把他先勸回府了。

為穩妥起見,蘇韌讓仵作們當場寫下筆錄,還讓在場的刑部及順天府官員蓋章簽字。

他早悟過來:當時情急,不及細想。賽後,蘇密應恰跟著心中不悅的蔡述提前離場了。

是巧合?或者,不是巧合?在衙門外再遇到柳夏,蘇韌並不意外。他預料皇帝要垂詢此案。

柳夏告訴蘇韌:皇帝先召見譚香,又見過蘇密,傳旨母子離開,隻留下了蔡述。

蘇韌“嗯”了聲,拍小飛肩說:“你也累了,回去見你五哥。我且跟著柳內侍去麵聖。”

小飛似不甘心:“大人,蔡派一定會借此事興風作浪,絕不會善罷甘休。”

蘇韌抿嘴:“阿弟年少,須知我此刻是去見萬歲。萬歲在,縱有風有浪,也是皇帝爺許他的。”

他尚有未能說出來的話。可憂思滿腹,他寧願留給自己揣摩,絕不想讓底下人先忐忑。

蘇韌上了馬車,拉開一絲車簾問柳夏:“範公公在裡頭麼?”

柳夏蘭花指蜷縮遮嘴說:“沒呢,老夫人難熬,萬歲教他守著家去。梅乾爹在。他是個占著位混日子的。萬歲今天散功後頗覺燥熱,裡頭人都不敢出氣兒。若範公公在,定會去請太醫。可我那死乾爹向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頂個pi 用?”

蘇韌聽了,更提醒自己多加小心。

他近來常麵聖,多在禦書房和木工堂。可今天,他被小梅子帶到了瓊華島旁的一座石舫。

日光變得稀薄。從石舫口,可見蒼穹無極,白塔的影子藏在鬆樹蔭裡,黯然飄渺,遙不可及。

蘇韌鄭重叩拜。皇帝宛然一笑:“你來啦?”

蘇韌跪直,四邊有風灌入。皇帝則背著手,反複在舫內疾走,領口敞開,龍顏潮紅,好像封罩了層黃蠟。石舫內石桌,留有一青花壺,兩隻鬥彩雞缸杯。

此情此景,蘇韌頓覺詭譎:“萬歲隆恩,請恕臣不察疏忽之罪。行刺之人雖被抓住,但他當場自絕了。臣等驗屍之後,發現此人應長期生活在關外,慣於習武。他的肩膀上還刺有雷電的圖案。臣帶來了各位大人簽字的驗屍筆錄。”

皇帝伸手,指尖與蘇韌接觸,燙得驚人。他掃了遍,目光炯炯說:“唔。看來確是個瓦剌人。瓦剌的王族,多用火焰紋圖案。而祭祀神官,多喜雷電標記。你該知道吧?”

蘇韌垂目:“臣今兒才聽內行的人說了。之前,臣隻是見過火焰紋。”

“是不是打瓦剌王弟阿勒泰那兒見過的?蘇韌,朕知你藏有瓦剌語手冊。昔日有人保舉過你進鴻臚寺,記得你好像不情願。怎麼後來轉性子了?還是你跟廖嚴入了兵部,打算現學現賣?”

蘇韌斟酌皇帝的話,謹慎回道:“萬歲洞悉一切,臣無可隱瞞。當日臣確實與阿勒泰有一麵之緣。臣知道番邦比不上□□,但為官學政,知己知彼,方能助朝廷立於不敗之地。阿勒泰留下的書,臣是翻閱過,但論臣本心,並無投機取巧,更無見風使舵的意思。”

皇帝忽然將手中的筆錄,朝蘇韌劈麵甩去。

蘇韌愣住,雙臂定了身體,絲毫沒有閃躲。紙張掠到他的眼角,他一陣刺痛,忍不住湧出淚水,好不容易重新睜開眼,貼地哀求道:“萬歲息怒。”

“本心,嗬,爾等哪個不是投機取巧見風使舵之輩?你也不用寬打周遭,當朕是久坐深宮的寡人。你看這是什麼?你兒子都拿到朕眼前來了。”

蘇韌聽到“兒子”二字,心頭猛跳。他記起柳夏說過,蘇密跟他娘離開了,才稍安定。

他抬頭,皇帝手中,果真是楚竹送來而他遍尋不著的那塊皮質的“玄天引”。

蘇韌實在想不明白:此物如何陰差陽錯,被蘇密直接拿到皇帝跟前?

但這時容不得他細思原委。他絞儘腦汁,隻想:哪怕殞身碎骨,斷不能牽連譚香母子。

他爬行在皇帝腳下,再三碰頭:“萬歲恕罪,容臣陳情。”

“回答朕,這是何物?”

“萬歲,此物……大約便是‘玄天引’,相傳是瓦剌王族至寶。臣本是不知道的,所以隻當是普通裝飾品而隨手夾雜書中。瓦剌可汗暴卒後,臣才聽說此物,曾查過兵部密抄。臣私底下懷疑,也曾細找過,想告訴萬歲,又實在怕……沒想到……臣兒子年歲小不懂事,萬歲寬仁,此番饒過他,臣感激涕零,無以為報。此事俱是臣罪過,臣一人全部承擔。”蘇韌說著,磕頭如搗蒜。

皇帝盤旋良久,才問:“再說說看,你是如何得到此物的?”

蘇韌盤算:如果說出楚竹,此事便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的。他與楚竹,雖有傳聞,本無關係。楚竹由寶翔挑選,沈凝送親,早賜婚去了瓦剌。若被懷疑自己與她私情不斷,譚香再鬨將起來,自己哪裡還有活路?這刻,他對於楚竹那個女人,簡直懷有股恨意。他不明白她為何將此物送來“害”自己。雖他深知皇帝麵前最好不打誑語,可要一直坦誠麵君,也實在難為煞臣子了。

他想明白,橫下心說:“此物,本是阿勒泰夾在書中的。臣當時放了他,略申我朝友好之意,他才留下了書。書中夾此小塊皮革,類似書簽,臣大意了。可能當日他來訪,便存了將此寶留存我朝的意思。隻有如此——才會讓國師一派無從下手。王子來去匆匆,且臣那時位卑不顯,他心存僥幸,不便明言。此次臣從南邊回京,他讓師傅等來尋臣,一來確實有向我朝上書求援之意,二來可能是存了取回此物的心思。隻國師一派先下手為強,將他師傅殺害,線索至此斷裂。若他們知曉臣家有此物,臣及家人難以幸免。臣所言沒半點虛假,可以用臣九泉下的父母起誓。吾皇英明,定能明辨。”

皇帝摸索石凳坐下,緩道:“……你認為今日行刺之人,是否是國師一派?要暗殺滅口,神不知鬼不覺豈不更好?何必在凶手身上留下明顯標記,且d為單何衝著蔡述去呢?”

蘇韌仰麵,皇帝身軀蔚然。他移動膝蓋進言道:“萬歲,以臣愚見,今日行刺之人,是不是國師一派,其實並不重要。萬歲乃有道仙君,人儘皆知。朝堂上唯有首輔蔡述,才是遠邦家喻戶曉的權臣。若殺蔡述,則會動搖我朝,混亂政局。所以,人家動一棋,意欲變全局。蔡閣老無論生死,常理我朝都會追究瓦剌的幕後之人。鷸蚌相爭,我朝隻可選一方,而無法再置身事外。不過,臣雖然見識淺薄,但還是以為:萬歲原來的意見是上策。我朝照舊可將此事糊弄過去,對百姓稱是江南餘孽買凶殺人,暗設多方崗哨,嚴察都城內外,不許再生事。這樣,我朝依然坐山觀虎鬥,時日等得越久,對我們越有利。”

皇帝凝神盯著蘇韌:“你……竟能這麼想。可朝廷中有人卻是主戰的。”

蘇韌心想:莫不是蔡述吧?沈凝崛起後,蔡述陷入僵局。變一變,對蔡述並非壞事。但自己與蔡幾乎已成兩家事了……他澀然輕聲道:“萬歲,臣起自微賤,忍耐慣了。彆人金尊玉貴,自要爭氣。若為此挑釁,大動乾戈,必定賭上國力,於萬歲您保養龍體亦多有煩擾。國,不可一日無君父。太子幼小,尚難堪重任。”

皇帝不置可否,神色疲乏,似陷入沉思。

蘇韌乘機又說:“萬歲請想:滿朝文武中,至少有一個人,並不是見風使舵投機取巧之輩。他衷心耿耿,如今擔任鴻臚寺卿,正執掌對瓦剌外交事宜。對瓦剌不動兵——隻用外交彈壓,正是文臣所長。如開戰,他一個年輕學士,對兵部及都督用兵如何插手?萬歲若問他,他該讚同臣的意見吧。”

皇帝目帶血絲,望向蘇韌,仿佛幾分遺憾幾分欣賞,長歎一聲:“哎,到底不是你啊,蘇韌。”

蘇韌一時不明皇帝何所指。皇帝抬聲,道:“小梅子,領他過來。”

蘇韌吃驚轉身,見石舫邊上,多出一位穿正紅官服的臣子。

那人清瘦秀逸,不是蘇韌本以為的蔡述,而是沈凝。

蘇韌方明白:在蔡述之後,沈凝也是急於進宮麵聖。那二人的意見,都在自己之前。

沈凝跪在石舫橋板之上,一派嚴正。

皇帝道:“卓然,你的好友蘇嘉墨雖與瓦剌王子相熟,卻並不讚成開戰。你是否能收回請命?”

沈凝沒看蘇韌,毅然說:“萬歲,瓦剌人公然在京仇殺行凶,擾我邊境,置我□□威嚴與不顧。若不立威,天子顏麵何在?且北疆混亂,殃及北方各族各府,若人心浮動,更不利長治久安。臣雖為文臣,誌願從戎,馬革裹屍,在所不惜。”

蘇韌眨下還疼的眼睛,他自覺可笑,已無話可說。

皇帝頦首,對沈凝道:“既如此,你跪安吧。春季宜養身,冬衣不能驟減。用兵之事先不須你操心。”

沈凝領旨退下。

皇帝掉頭,望向遠處說:“朕意已決。阿勒泰與沈凝寶翔皆舊識,且為正統王族。他心性不定反宜於操縱。國師則老奸巨猾極不可信。隻要王子答應割地稱臣,我朝會出兵助他平定國師叛亂。”

蘇韌已在瞬間轉換心境,他對皇帝悄然說:“卓然愛國心切,是一時衝動。朝廷有的是精兵強將,絕不用他投筆從戎。卓然曾送過郡主和親,與阿勒泰王子有交情,如未來事情平定,因為他首倡此戰,可派他替廖製台與瓦剌重新訂盟,並代表朝廷為王子封可汗,收割新土,此為不世之功。”

皇帝道:“朕也是這主意。但你萬不可泄露。這塊‘玄天引’,若不送回瓦剌——他們各部落的人心都定不下來。既你與阿勒泰也熟悉,為了將功補過,朕命你為特使,你去跑一次薊遼。首先與阿勒泰在邊境找地方密談,務必探明他情況。若他有歸順之意,我朝可物歸原主,儘快發兵平亂。一切,必須見機行事。”

蘇韌至此,無可推辭,隻好奉旨,山呼萬歲。

他眼角疼,跪得雙腿發麻,並沒指望皇帝發善心讓他平身。

皇帝好像口渴,一氣連喝了幾杯茶水,語氣照舊悠悠:“此外,據蔡述推斷:帝京及朝廷腹地之內,可能潛伏有瓦剌細作。他說:應著各督撫留意檢舉,查訪乾淨。你以為如何?”

蘇韌想:蔡述抓細作,隻是引子。蔡在南方剪除異己,做得痛快。北方借著機會,他也要任意。

自己哪敢擋他道?何況一旦開戰,廖嚴掌兵權,本傾向蔡述。

沈凝一屆書生,昏了頭才會倡議開戰。朝廷立威,邊境安定,蔡述用事,對他們倆有甚麼好處?

蔡述一旦能總攬全局,重回巔峰,也未可知。

因此,蘇韌隻道:“蔡閣老畢竟是臣子獻策,全憑聖意定奪。”

皇帝持杯的手抖,臉上映出股隱約煞氣。他用手指揉揉額角穴位,鬱鬱道:“嗯,好吧。沒彆的話了,你下去吧。不得泄密!否則前罪並罰,朕絕不會饒你。”

蘇韌狼狽出得皇城,悶悶不樂。

他尋思:伴君如伴虎。形勢忽變,兵戈再起。自己還得去跑趟北疆?

雖不能說以身試險,但前路茫茫,不知又要費多少心力。

午門外頭,有幾個殘疾的閔地流民搭了個小台,在皇城根上演傀儡戲。

蘇韌雙目一睜一閉,站人群後看了會熱鬨,不禁苦笑,丟下塊碎銀離開。

回程時,他用濕手巾擦乾淨了額頭血跡。馬車路過金嫿嫿藥局,他特進去拜訪。

金嫿嫿正理貨,見蘇韌眼角紅腫,忙問他緣由。蘇韌不好實說,連道自己不小心。

金嫿嫿幫蘇韌看了眼睛,拿出她丈夫冷鬆特製的眼膏,先替蘇韌敷上,再囑咐他用藥之法,保證幾天便能無恙。蘇韌自從節製錦衣衛,在人情上花了功夫,已與金氏夫婦熟撚。

金嫿嫿順便向他打探今日馬場之事。蘇韌自然不著痕跡,敷衍過去。

他再三致謝,金嫿嫿抱肩笑:“欸,你家阿香幫我介紹不少新主顧。二哥,你太客套啦。”

蘇韌聽那聲“二哥”,眼角更覺不舒泰,強笑告辭。

他到家,才下馬車。蘇密從門背後跑出來,投入他懷抱。

蘇韌經過這大半天,還能父子團聚,心中頓生感慨。他摟著蘇密摩挲個不停。

蘇密指他眼角,撅嘴:“爹,怎啦?疼不疼?早上還好好呢。”

“不疼。大人也有不長眼的時候嘛。”

蘇密半信半疑,替蘇韌吹吹。

蘇韌詢問兒子麵君之事,蘇密提起自己有了字:“嚴之。爹,我以後叫蘇嚴之——是個人物了。”

蘇韌聽到“之”字,不太樂意。但皇帝欽賜,本是榮寵,自己還能說什麼,隻好極力讚許。

蘇密捏他手,撫他額頭,忽躊躇問:“爹啊……我是不是闖禍了?那匹馬——萬歲罵你了嗎?還有我今天跟著蔡叔叔去看賽馬,你怪我不?”

蘇韌聽兒子怯生生口氣,心裡軟成麵,親他一口說:“沒事的。萬歲最仁慈,爹哪能挨罵呢?爹娘無法陪你,你跟著旁人去——也是孩子心性,我疼寶貝還來不及,哪能怪你呀?”

蘇密貼著蘇韌胸膛撒嬌:“小舅舅贏時,我心裡可高興呢。蔡叔叔麵上不好看,我都不敢拍手。世上誰都比不上我親爹好。我跟著蔡叔叔雖咋(za)呼,可……哎,我還是不夠自在啊!”

蘇韌雙手捧他白嫩小臉,父子倆樂嗬。他想起要和娃暫彆,心裡舍不得。

蘇密偷偷告訴他:“娘自從回家,就去了外公牌位那,都不讓我跟著。爹去看看她?”

蘇韌讓三嫂領蘇密,自己往後屋去。那間小屋緊閉,蘇韌輕叩,柔聲喚道:“阿香?”

說真的,他隻想看看譚香。因到了家,剛才那些張惶痛苦,都不值得一提。

他叫了好幾聲。譚香才開門。她仿佛大夢初醒,麵色晄(huang)白。她瞥到蘇韌眼角,頓時驚恐瞪大眼睛。

蘇韌擠出笑容:“無妨。已上好藥,大夫說幾天便好。”

譚香猛拉他手,重關緊門。

二人擠在狹小房間裡,譚香胸脯起伏。蘇韌不明所以,撫摸她鬢發:“阿香?”

譚香指著那尊紅木關公說:“阿墨,給你看一件東西。”

她翻過關公。原來關公肚子裡,有一封長信。蘇韌在昏暗中,依稀覺得像鐵鏽紅字。

“這是封血書。”譚香耳語:“是原來的順天府尹張光祖留下的,我一直藏在這。阿墨,你知道嗎?我今天在宮中看到了《青華仙冊》——可,血書上說,那是假的呀……”

蘇韌周身一凜,心如擂鼓。他情難自抑,張開手臂將譚香緊緊抱住。譚香死死摟住他肩膀,不顧一切貼近他。夫婦仿佛連理枝葉,筋骨血肉都欲融化成一處,蔭護住彼此。

人生如逆旅,之後好些不眠夜,蘇韌常想不起與譚香的美景良辰,但他始終銘記這刹那的餘溫。

(本章完畢。今天更新2萬字。莫漏看後章節“山西雨,薊北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