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張屏望著蘭玨,心中湧起一……(1 / 2)

張公案2 大風刮過 6125 字 10個月前

謝賦脫口道:“凶犯怎麼想的,圖什麼,家慈與謝某如何知道?”

張屏再深深看了看他和謝夫人,瞧得謝賦心中七上八下,竟不禁開始思索,難道我曾在不知不覺時……

謝夫人亦仔細思量片刻,搖首:“慚愧此時的確想不出什麼與公子所言之疑點相關的……那孩子若尚在人世,當下年紀應在四旬左右。不論是男是女,相隔數十載,由稚童到壯年,即便至親骨肉,亦難相認,何況老身隻寥寥見過他數麵。”

張屏又拱手:“再請夫人多想一想,尤其是到豐樂縣的這幾年,所遇的,回想起來有些蹊蹺的人或事,能與此人此事對得上的。”

謝夫人仍是一臉茫然,再凝眉想了片刻,露出一絲歉然神色:“著實仍是毫無頭緒。這樣罷,請公子容老身慢慢回憶。當下時辰已不早,公子若不棄,不妨就在寒舍暫宿一晚。”

張屏卻起身:“多謝夫人,晚輩還有彆處待去,先告辭了。夫人與謝兄若憶起了什麼,先告知無昧師兄或派人喚晚輩過來即可。”

謝賦跟著站起:“當下城中戒嚴,半夜三更,賢弟往何處住宿?”

張屏道:“謝兄放心,我有地方住。”

謝賦望著他堅定的臉,忽地想到了蘭侍郎、柳公子,還有刑部和府尹大人的人……便沒再多話,隻歎了一口氣:“如此,我送送賢弟。”

張屏拜彆謝夫人,與謝賦同行至前院,又請謝賦留步。互道彆過時,他忽又問:“五年前的二三月份,謝兄在縣中行何政令舉措?”

謝賦微一怔,繼而答道:“當時我剛到任不久,正忙於重新規劃縣境等公務。”

張屏再問:“拆除舊屋,重新修建及規製街道民居,是否就在那時?並請教城中南北各區及街道按什麼順序修建?”

謝賦道:“我一到任就開始著力重修縣境,那時已經重整了幾個月了。自然是先翻修城門,重修連接城門及中心的主街,再拆建百姓住處。全城及各片修建籌劃、實施步驟都有卷宗記錄。”

張屏拱手:“我想看看六年前至五年前四月之間的重修卷宗。”

謝賦立刻答應:“明天早上我就拿給賢弟。賢弟還要我辦什麼,直說即可。這要緊的關頭就無需多客氣了。”

張屏亦點頭:“好,正是還要請謝兄明日上午派人搜一搜百巧紙鳶坊。”

謝賦又一愣,隨即恍然:“是,下午行刺殿下的是風箏,所有的紙紮鋪子都該查,但風箏鋪子必最可疑!”

張屏接話:“且散材是死在百巧紙鳶坊的西側牆邊。”

天,竟忘了這一項。謝賦頭皮微麻,感覺背後的汗毛一根根豎了起來。

張屏與他又一揖作彆,身影轉瞬沒入門外濃夜中。

謝賦定定在原地站了片刻,轉身回內院,隻見謝夫人扶著婢女站在廊下。

謝賦上前行禮:“時辰甚晚,露重寒涼,請母親早些歇息。”

謝夫人徐聲道:“正是要去睡了,隻是有幾句話想囑咐你。這位張公子品格罕貴,乃至誠君子,絕非池中人物。益與之深交。”

謝賦低頭:“母親睿智,隻要他看得上兒子,兒定誠摯相交。慚愧兒起初心盲眼瞎,隻因張賢弟行事有些不通世故之處,便生怨懟之情,隻待後來才知其人品敦厚,實君子也。”

謝夫人輕歎一口氣:“起先聽聞朝中貴人多對其青眼有加,為娘還有些納悶,今日一見才知究竟。你啊,隻想想看你被罷官時如何,人家被罷官比你冤了十倍,又是什麼表現,就該知道張公子的品行,及你比人家差在何處了……”

謝賦汗流浹背,羞愧不敢抬頭:“母親教訓得是,兒子無地自容。兒亦覺得,張賢弟眼下雖遭磨難,必不會久於困頓。”

謝夫人緩緩道:“磨礪之於君子,便如寶劍明鏡經淬煉,曆則愈利愈明。倒是……張公子,尚未成親?”

謝賦道:“是。”

“唉……”謝夫人又歎了一口氣,瞧著謝賦,神色裡浮出幾分遺憾,“我怎就沒生一個閨女。”

張屏離開縣丞宅,走進幽深的長巷,通往知縣小宅的岔口處飄出一盞燈籠。

“張公子,侍郎大人有話詢問,煩請隨小人移步。”

張屏頓住:“大人尚未歇息?”

老仆道:“尚未。公子請速過去吧。”

知縣宅中一片沉靜,廊下院內不見半條人影,四周廂房俱暗,唯廳中亮著暖黃燈火。

老仆送張屏到廊外階前,即退下。張屏走到門前,隻見蘭玨一襲茶色地雲襇瑞錦袍,端坐於屋中上首。張屏心中微湧起一股暖意,垂下眼皮在門外行禮道:“學生張屏,拜見大人。”

蘭玨淡淡道了一聲進來,待張屏入內,又道:“隻是有幾句話問你,不必拘禮,坐吧。”

張屏道謝在下首側方落座,門外立即冒出兩名仆從,先一人捧茶盞奉與蘭玨,另一名將一托盤放至張屏身側小幾上,托盤中擱著一隻大些的白瓷蓋碗並一碟點心。二仆無聲施禮退下,張屏見蓋碗邊的小錦墊上放著一隻小勺,便掀開碗蓋。碗內竟盛的是羹,鬆仁、枸杞、果碎、核桃仁等綴於羹湯內,襯著如玉的白瓷,仿佛嵌了寶石的瑪瑙凍一般。張屏心中再一暖,起身一揖:“多謝大人賜飯,學生方才在謝大人家吃過了。”

蘭玨有些詫異,還當他在謝家一通亂問才大半夜被趕了出來,不想居然混了頓飯?行為處事竟是大有長進了。

“此不算得飯食。想是廚下不知這個時辰你能否吃得茶,便備了此物,隻當漿湯進些罷了。或略有些甜,你若嘗不慣,可讓他們換茶上來。”

張屏道:“多謝大人,不必換,學生能吃。”再又坐下,立捧起小碗,舀了一勺羹。

羹入口,溫熱適宜,僅是微帶甘甜,張屏品不出是什麼調製,隻覺美味非常,再拿起一塊點心,也是香酥無比,遂又吃了兩塊,儘量不失禮儀並飛快無聲地將羹喝儘,整理儀容。

蘭玨趕在他又起身道謝前製止:“不必多禮了,正事為先。當下案情可有新線索?”

張屏道:“仍有許多疑惑待驗證。學生正有一處不解想請教大人,本案出現的第一個死者,生前在酒樓吃飯吃茶,一概不用瓷器,隻用漆器或銅器。學生粗鄙,不甚通茶食器物用法,不知此人如此行徑,除卻對瓷器有彆樣情緒之外,是否還有其他涵義?”

蘭玨問:“飲茶亦用銅器或漆器?”

張屏道:“是,酒樓夥計道,此人飲食十分奢靡。生前每年都花數兩銀子到酒樓吃兩道名貴菜品,明前雪和春波翠。在酒樓中盤桓消遣,吃茶亦很講究,先吃一道各種豆穀等材料磨的漿,再吃酪,最後才吃熟團茶。絕對不用瓷器,盤碗茶盞酒杯都是漆器,茶壺酒壺是銅器。”

蘭玨失笑:“十分作派,但作得不對。此人應非出身官宦人家或書香門第,或是哪裡得了橫財,方才如此。”

張屏雙眼一亮:“大人為何如此說?學生不解,還請詳細賜教。”

蘭玨道:“本部院不甚通茶道,亦知用銅漆之器飲茶為不雅。茶忌俗氣,壺蓋茶盞皆不可扣於漆盤或桌麵之上,除卻為潔淨之需外,亦是唯恐沾染漆味,擾了茶香。茶壺則以上等陶瓷或金銀為佳,或可用錫。此人若忌瓷器,用銀器或錫器亦可。再則他先吃漿,再吃乳酪,最後方才吃茶。吃茶可還配了果點之類?”

張屏道:“各種糕點乾果蜜餞,配茶吃的是山楂糕、乾果之類。”

蘭玨含笑搖頭:“真是把飲茶之忌統統犯了。牛乳山楂之類,味重奪茶香,配茶乃市井吃法,嗜茶風雅者,絕不可如此。那酒樓亦應不甚懂飲茶之事,竟就給他備了這些。”

若是被隔壁何述聽到,怕是要一把火燒了那家大行邪道,玷汙茶事的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