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桃幫陸蔓理好儀容,出門時,天色大亮,雨已經停了。
上雲樂的唱誦充斥街巷,將士們腳步鏗鏘,一場雨後,建康城又將迎來嶄新的一天。
此時官道肯定已經禁行,刀鵲歎了口氣,
“殿下,屬下去告知督軍一聲,請鎮遠大將軍讓路。”
李挽抱胸站在車輦下,正要點頭應下,視野裡遠遠走來佳人倩影。
玄色朝服,織花椽邊,廣袖蓬裙垂在地上,掩住腳下碎步,乍看去,還真似天外飛仙。
直到仙人逐漸走近,臉上戰戰兢兢的狗腿笑意,瞬間打破一切幻想。
到底是個黃毛丫頭,李挽冷哼一聲,將刀鵲叫了回來,
“算了,西河直街沒戒嚴,走西河直街吧,繞道明堂,再進內宮。”
聽說女郎們都怕那些拿槍持棒的兵將,還是彆走官道吧,省得把人嚇著。
刀鵲驚得不輕,從來隻圖省事的王爺,怎願意繞行小道?
“殿下,”他有些猶豫,“那西河直街窄小,將將能過一輛車輦,這時辰,怕是堵得水泄不通,待進到宮裡,恐誤了時辰。”
李挽不耐的瞪他一眼,
“讓霖懌等著。他皇嬸頭回進宮看他,等上片刻又如何。“
“……”
刀鵲眼睛都瞪大了。
王爺說誰?
他皇嬸?!
難不成……是指夫人?
刀鵲好半天沒反應過來,正想說些什麼,陸蔓已經走到跟前,李挽揮手製止了對話,自個兒鑽進了車轎裡。
車窗洞開,雨珠順著華蓋滾落,轎內冷意涔涔。李挽端端正正坐在正中間,一柄長劍橫在腿上。
陸蔓怯怯的勾了勾嘴角,跟著鑽進角落裡。
身側冰山般的大佛、以及他手裡六尺長的配劍,看得她膽顫得不行,鬼使神差寒暄了一句,
“幼桃幫我簪的金玉花鈿,好看嗎?”
聲音落下的瞬間,李挽的嘴角肉眼可見的抽搐了一下。
還從來沒有人敢如此親近的問他這種問題!
他極其緩慢的轉過目光,挑起一側眉尾,甚至有些不確定陸蔓是不是在跟自己說話。
而問出這話的陸蔓本人,此刻早已懊悔莫及,尷尬得腳趾摳地。
她硬著頭皮,眼神怯懦的盯著李挽。
不知為何,李挽又有些想笑。
車轎外看熱鬨不嫌事大的刀鵲先一步笑開,“好看,夫人自然貌比天……”
話音未落,一記眼神殺從轎內那昏暗處襲來。
李挽勾腿,“砰”的一聲將門砸上,毫不掩飾嫌棄的給出了自己的評價,
“難看。”
好吧。
陸蔓皮笑肉不笑的聳聳肩,再次伸出食指,妄圖悄咪咪將長劍往遠處戳去。
李挽長眼一斜,瞧出了她的意圖。便見他勾手拳握劍鞘,“嘩啦”一聲,劍身豎立,被扔進角落。
陸蔓愕然,尚未反應過來,一條細軟巾帕已經落進掌心。
“把手腕包上。”
陸蔓眨著眼,手中一挽順滑,不溫不涼,似是雪落掌心般溫柔;而且好像隱約有股藥香浮動。
難道是專門為她準備的?
陸蔓懵懵懂懂,抬眼瞅著李挽,一句“謝謝”正囁嚅在唇畔,便聽李挽不動如山的聲音再次傳來,
“我朝律法,自戕重罪。夫人尋死可以,彆連累本王。”
“……”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陸蔓惡狠狠的將白巾掖進內袖,掀了竹簾,扭頭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