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葉(中) 殺人的時候,光沒有眨眼……(1 / 2)

大抵是出於某種微妙而充滿惡意的好奇,鬼切沒有如同前兩次一般,在找到源賴光之後立刻殺了他。

大妖無聲地在寺廟裡潛伏下來,或近或遠,不為人知地凝視著幼小的光。

鬼切想知道,在他的記憶中高潔如鶴,從不向任何屈服的源賴光,在這一次轉世,以如此弱小無助的姿態,會不會被人類漆黑的欲望拖入墮落。

多有趣的事。

大妖幾乎等得迫不及待——妖怪就是這樣,執著、好奇、不在乎生死、隻為自己的欲望而行動,如果鬼切是個人類,他大概會立刻殺掉光,以免夜長夢多。但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妖,為了那點好奇,他寧願冒著賴光有可能覺醒的危險,也要多看一會兒熱鬨。

如果是為了看他舊主墮落的姿態,那麼怎樣的等待都是值得。

鬼切並沒有等太久.

他找到光之後的第四天,主持迫不及待地在觀音像前主持了光的稚子灌頂,好讓自己可以儘快享用這個美貌的稚子。

鬼切對人類這種故弄玄虛的儀式毫無興趣,他隱去身形,悠悠閒閒地逛進了主持的僧房。

為了能隨心所欲地享用源氏的稚子,僧房的一角有一個伏籠,伏籠下麵的香爐裡焚著極其名貴,從唐土舶來的麝香,今晚要用到的嶄新衣褥都在伏籠上麵細細熏過,香爐裡餘下的麝香和混合著枕畔打開的一罐丁子油,混合成一種曖昧渾濁,讓人胸悶目眩的味道。

他可以確定的知道,今晚會發生什麼。

鬼切饒有興致地選了屋子裡寬敞視野好的地方坐下,忽然想起來自己懷裡還有半囊山裡精怪釀的酒,可惜酒味太大,一打開就能飄得一屋都是,沒法就景小酌一杯,他蔚為遺憾地咋了咋舌,決定做妖怪還是樸實一點好,就這樣吧。

入夜時分,灌頂結束,窗外傳來了護摩炎的辛辣味道,遠處有人聲迤邐而來,燈光也隨著人聲由遠及近,從半蔀上方的格子裡透過來,在茵褥上投下一道道或濃或淺,水草一般搖曳的陰影。

光走了進來,一身純白的水乾,赤足,他進來鋪展好衣褥,尋著了懸盤旁邊溫著的一壺錫提,他嗅了嗅,取了旁邊素燒的土杯挽起袖子斟了滿滿一杯,就膝行到門口,雙手攏在膝上,垂著一張秀美的麵孔,安靜等待。

他在斟酒的時候,和鬼切擦身而過,堪堪差一點,細白的足趾就掠過鬼切的指尖。

鬼切看著他跪坐在那裡,不期然地就想到了過去的自己。

他也是那個樣子,垂著滿背的頭發,安靜地守在妻戶旁,等待賴光的歸來。

隻要不在戰場上,他就會這麼等著賴光,等著他從宮裡歸來、從某個藤原氏權貴的宴席上歸來、某個他的妻子那裡歸來。

與絕大多數平安京的貴族一樣,賴光有數個獨自居住的妻子,但是他與每個妻子的姻緣都極淺,基本上生育了孩子之後,就斷絕了夫妻的緣分。他也沒有按照貴族的習慣,將最重要的那位正妻迎入宅邸,賴光的北對屋從來無人居住,也就沒有那位被尊稱為北之方的女性存在。

賴光有個叫博雅的族弟,兩人同為源氏一族的天才,彼此關係匪淺,有一次,博雅問他,為什麼不迎入正妻,鬼切也在,端端正正,心無旁騖地跪坐在賴光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