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極為淒苦的曲子,哀婉頑豔。
他唱完,膝蓋橫在腿上,雙手攏著,那副異常恭敬的樣子讓鬼切心頭那股怪異的感覺又重了幾分,他定定看著賴光,過了一會兒才道,“……怎麼不唱大江山?”
“……小人惶恐,謹遵大人鈞旨。”
賴光恭敬地向他低頭,撥子一劃,剛要開口,他那副柔順樣子終於把鬼切心頭那股怪異感受拱成了火,鬼切飛快傾身,攥住他手腕,低喝一聲夠了!
他這一聲中情緒波動,妖力瞬間溢出,狹小室內平地卷起一股風,賴光頭上的鬥笠落在地上,油燈撲的一聲熄滅,屋內一片漆黑,但大妖清楚地看到,被他抓住的青年毫無波動——他甚至連呼吸都沒有亂。
琵琶法師被拉跌在他懷裡,依舊恭敬垂頭,從鬼切的角度看去,他麵上的傷痕越發可怖。
但是他依然是恭敬的,又恭順,又冷漠。
賴光在麵對一個陌生人。
就如同前世,踽踽行於雪線的少年看他一般。
心火陡然燒成戾氣,一股妖氣飛速凝結,鬼切一爪而下!
宏大妖力瞬間扯開空氣,人類被這股力量壓伏於地,而他卻在堪堪一爪洞穿賴光心臟的時候停止——
源賴光憑什麼。
封印他的人是賴光、騙他的人是賴光、背叛他的人是賴光,最後在他身體裡下咒,要永遠操縱他的還是賴光——憑什麼他就可以把所有的這些都忘記了、都拋棄了的去轉世,讓他一個人記著?
生和死,日和夜,他牢記一切痛苦,同族和昔日君主被他所流的血,像燃燒的鐵一樣,奔湧在他的靈魂中。
他業火灼身,而源賴光就可以遺忘一切?他清清白白去轉世,隻需死前一刀,就償還一切?
那些被自己所殺的族人算什麼?那些欺騙和背叛算什麼?
憑什麼隻有他一個人墮落到血河之底而源賴光獨善其身?
源賴光憑什麼?
鬼切慢慢鬆開攥著琵琶法師的手。
他該怎麼死?看著自己手指上因為妖力激蕩而生出的鋒利指爪,鬼切冷靜地想。
他強行壓□□內澎湃的妖力,一點一點收回尖銳指爪。
源賴光該怎麼死?就這麼撕碎他?活生生扯出內臟?或者就這樣慢慢把皮剝下來?看他在自己的血泊和臟器裡掙紮嗥叫?
不、不夠,他該死得更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