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切手裡三角磨得雪亮的小香爐啪嗒一聲落在地上,大妖不敢置信地看向賴光,“……誰教你說話這麼粗魯的?”
賴光立刻抿緊了嘴唇。
鬼切扶著額頭,他隨手把那堆物件丟到外麵,走回到茵褥旁,坐下來,認認真真地道:“我說過,我不會做會傷害你的事。”
賴光筆直看他,鬼切凝視他,看著自己在那雙朱玉色瞳孔裡的倒影,他長長喟歎一聲,無法自已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他說,但是我會殺了你,賴光。
賴光眨了眨眼,聽到這句話,他忽然露出有點高興的神色,“那什麼時候殺我呢,大人。”
鬼切沒有回答,他把趴著的少年連著厚厚的衣褥一起抱起來,把下頜擱在賴光細弱的肩頭。
他閉上雙眼,嗅到少年身上微弱的龍膽花香。
我終於最後一次找到你了,賴光。
我已經找了你整整九百年了。
賴光側頭,他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伸手,摟住了妖怪的脊背,小心翼翼地把頭靠在他頸側。
他說,大人,彆哭啊。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說,隻是就有這麼強烈的感覺。
想要這麼說,想要這麼做,想要安慰麵前的大妖。
鬼切的身體猛的僵硬,隨即放鬆。
他發出了一聲仿佛從碎裂的心臟中迸出,近於哭泣的歎息,愈加用力地抱住了懷中瘦小的身體。
他說,賴光,你說愛我的時候,我就殺了你。
賴光卻笑起來,他說,若我現在說愛您,大人會殺了我嗎?
不會。他伏在賴光肩頭低語,“不過你為什麼這麼想死呢?”
賴光從他懷裡微微掙出來,幾乎是奇怪地看他,慢慢道:“人世這麼苦,早死總比晚死好一些不是嗎?”
鬼切看他,輕輕碰了一下孩子頎長雪白的眼睫,少年在他指尖眨了眨眼,鬼切說,既然這樣,那在死前,多陪陪我吧。
少年沒有立刻回答,他隻是看著鬼切,然後思索了片刻,道,“好。”
鬼切點點頭,把一個幾乎快碰觸到的虛吻印在了少年白皙的額頭。
他說,賴光,此世確實良苦,但我說過,我惟願你永在春日,不見殘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