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之前的任何人,或者未來的任何人,而是他們都是我。”
“我隻知道現在的事情,那就是,鬼切大人,我想陪伴你,和我是不是被你買回來沒有關係,和前世之類的玩意兒也沒有關係,而是及田賴光,作為一個人,在此世此時此刻所下的決定,你懂了麼?”
語罷,少年將額頭抵在他的額頭上,柔聲說道,“大人,看到你難過我也難過,你曾說過,隻願我不見殘冬,對我而言也是一樣,我想讓大人遠離所有傷痛。”
鬼切隻覺得一股滾燙熱意從指尖飛速而上,幾乎是疼痛的燒灼過他的心臟。
賴光的朱玉色眼睛溫暖而堅定。
是呀,九百年前,他也是被這樣一雙眼睛注視著的。
賴光看他的時候,也總是溫暖而堅定。
他是被賴光愛著的。
之前不敢深思的關於賴光怎麼看待他的這件事,他豁然開朗。
在最開始,並未察覺到被賴光所愛的自己,已經本能地回報了同等的愛。
源賴光、琵琶法師賴光、少年賴光——他確實是被愛著的。
賴光仔細看著他,過了一會兒,他忽然笑出聲,說誒呀,你的角硌得我額頭疼。
剛才的嚴肅全然不見,少年笑起來,按著額頭被他的角壓出的紅印,開開心心端起飯,吃了起來。
在這一次,少年終於對他交托了信任。
少年的信任珍貴無比,一旦獲得就如同赤手洞開玫瑰花叢,雖然鮮血淋漓,卻終能掬得一手纖柔馨香。
賴光最明顯的變化就是他明顯變得嗜睡。
隻要乾完活,隻要在鬼切身邊,他幾乎一靠著鬼切就能睡著,還不是那種淺眠,而是睡到叫都叫不醒。
隻要在大宅內,賴光幾乎用不著鬼車,他簡直把鬼切當駕籠用,指使鬼切把他抱來抱去,鬼切甘之如飴。
賴光十六歲那年,挨近八月的時候,鬼切頻繁外出,賴光不以為意,直到盂蘭盆節的前一天,鬼切回來的時候,帶回了兩個小罐子。
鬼切回來得很晚,當時賴光正在釣殿乘涼。
他手裡拿著小弓,並不會彈,就這麼不成調的撥著弦,隨口唱著古歌,少年清朗語音伴隨著不成調的清越之音,飄散在夜色濃鬱的庭院中,顯出一種落拓纏綿,“……刻骨相思苦,至今已不勝,誓當圖相見,縱使舍身命……”餘音之中,鬼切走了進來。
賴光把放在膝蓋上的小弓放到一邊,倚在廊柱上撒嬌一樣向鬼切伸出手,鬼切沒有像往常一樣給他一個擁抱,而是慎重地把兩個小罐子放到了他手上。
賴光把罐子拿近一些,看清楚之後,神色陡變!
那是最便宜的骨灰罐,隻有最窮的人家采拿來盛放骨殖。
賴光幾乎控製不住自己地微微發抖,他看著手中的罐子,又飛快抬頭看著鬼切,鬼切對他點點頭,握著他的雙手,輕輕把罐子放在了一旁的高盤上。
“茜和黛,你的母親和姐姐,抱歉,想明白這件事用了很久,找到她們也用了很久。”他呼出了一口氣,露出了有點欣慰的表情,低語道,“但是無論如何,在盂蘭盆節的前一天找到她們,總歸是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