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父親也已經去世了,我也找到了他的骨灰,但是我覺得你可能不會想要他的骨殖,所以我沒帶回來……”
隨著年紀漸長本來日漸從容的賴光這時失去了一切淡定,他根本來不及回鬼切的話,狼狽地抱起小罐爬上鬼車,飛快奔回了自己的房間。
鬼切沒有過去,隻是就著少年的餘溫,坐在了賴光原來坐著的位置。
大妖閉上眼,水衣的白色衣袖幾乎與月光溶在一起,模糊邊界,在夜霧中輕柔流淌。
他在釣殿整整待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他聽到鬼車火輪旋轉的聲音,慢慢張開眼,賴光正到他身前,從鬼車上俯瞰他。陽光還不是很足,灰黃色的一片,鬼切眯著眼,伸手碰了碰他的眼下,少年眼睫輕顫,握住他的手。
“哭了?”
“嗯。”
“現在好了?”
“嗯。”
賴光握住他的手,引他到寢殿塗籠。兩個骨灰罐用白紙包好,下麵壓著寫著各自名字的紙,供在小龕上,前麵的土瓶裡供著猶有露水的一枝梅花。
茜和黛兩個字,寫得異常好看,一看就是苦練過的。
鬼切學著賴光的樣子,在小龕前合掌,賴光垂頭默禱了一會兒,便扶著鬼車到了母屋,他朝鬼切伸手,大妖會意地把他抱到懷裡,走到寢殿的板橋上。
把他放下,鬼切問他餓嗎?他點點頭又搖搖頭,伸手拍了拍對麵的位置,讓鬼切坐下。
賴光看他坐下,道:“在吃飯前,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
看少年正襟危坐的樣子,鬼切也端正姿態。
“我本來是想昨天晚上和你說的,但是……母親和姐姐……昨晚就錯過了,今早我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在這個時候跟你說,因為聽起來就像是我為了要向你昨晚的恩情回報一樣,不過剛才看到你,我又仔細想了想,這麼重要的事情,應該儘快讓你知道,而不必拘泥於時機上。”
他頓了頓,“何況,大人並不是會判斷錯這種事情的人。”
鬼切沒有說話,隻是凝視著他。
賴光又頓了頓,他似乎思考了一下該怎麼措辭,最後他看起來放棄了一切修辭,雙手攏在膝蓋上,端正凜然地看著鬼切,
漸漸清澈起來的陽光落在兩人身後,細弱的灰塵飛舞,像是金色的浮螢,少年周身籠上一層淡金,顯出一種凜冽到近乎神聖的美麗。
賴光說,鬼切,我喜歡你。
語罷,他向前,雙手撐在鬼切的膝蓋上,輕輕吻上他的嘴唇。
準確說來,那並不算一個吻,僅僅隻是嘴唇與嘴唇之間輕輕一觸而已。
輕觸之後,賴光退了回去——他看起來真的隻打算告白而已,似乎也沒有期待之後鬼切的反應。
他甚至準備招來鬼車,就像之前的早上一樣,去為兩人準備早飯。
鬼切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賴光垂眸,看著鬼切扣著他手腕的指頭。
然後他聽到大妖的聲音從頭頂滑落,比落在身上八月的陽光還要溫暖。
“我也是,賴光,我已經愛你整整九百年了。”
少年抬頭,露出一個清澈溫暖又誌得意滿的笑容,滿滿掩不住的得意,一臉我就知道、果然這樣的表情。
鬼切也笑了起來,這一刻他仿佛如釋重負,鬆開手,道,“我有些餓,今早吃什麼?”
賴光歡快回應,“有好吃的梅子飯團,我再去做點味噌湯和天婦羅!”
關於喜歡鬼切這件事,賴光思考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