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亦又垂首道:“公公與婆婆都備著日常吃的補藥,每日煎服,不必勞煩大人。”
王硯的小廝道:“尋常的大夫,豈能與我們大公子請來的相比。兩位便讓瞧瞧吧。”
王硯道:“案發當晚,你二人都中了迷煙,恐對身體有礙。讓大夫看診,也算取證。不必推讓。”即吩咐小廝,“請洪先生過來。”
小廝應聲出門,片刻後,引著一身灰袍,頭戴方巾,肩背藥箱的馮邰入廳。
徐翁隻得卷起衣袖,馮邰喚住欲退下的田氏:“勞煩先替老婦人緩一緩心緒,否則脈相不穩,難以辨症。”
田氏遂將掃帚簸箕先放到旁側,走到徐白氏身邊,半跪下為其撫捶肩背。
虞玧望著她秀麗的側顏:“少夫人真是賢孝。”
田氏怯怯低頭:“大人過譽,民婦愧不敢當。”
虞玧含笑:“某乃跟隨王大人一同過來的閒人,夫人不必稱某為大人。”
徐白氏拍拍田氏的手腕,田氏隨即起身施禮:“廚房還熬著粥,需過去看看,先求告退了。”
馮邰自徐翁腕上收回手:“且慢,請扶住老夫人的手臂,容學生看診。”
田氏便卷開徐白氏的衣袖,將一方手帕墊在肘處。馮邰搭指診脈,虞玧又溫聲道:“少夫人聲音婉轉,不像京城人士,籍貫可是江南?”
田氏垂下睫毛:“民婦江北人,自幼飄零,幸蒙夫家不棄,得為掃塵奉沐之婢。”
虞玧柔聲道:“聽夫人言談,卻是知書達理。”
田氏正色一禮:“貧家賤妾,怎敢當公子之譽。”轉身走向門外,馮邰自徐白氏腕上收回手:“敢問少夫人,老夫人平日裡可是飲食少且清淡?”
田氏在門檻處停步:“婆婆吃素,平日裡多食湯粥並些蒸拌小菜。這幾日因哀傷過度,隻喝了些白粥。”
馮邰頷首:“而老丈平時好吃油膩鹹食,如醃製或鹵過的肉食,還好喝酒,對否?”
田氏點點頭。
馮邰再道:“二老都是常覺得頭暈,腳下發虛,時有心悸。”
徐翁、徐白氏和田氏一起點頭。田氏道:“公公從街上藥房拿了些養心丸,與婆婆每日服用,這幾日也是藥房的大夫又給抓了幾副藥每日收著。妾去取來給先生看。”
馮邰肅然道:“不必了,二老症根相反,如果吃同一副藥,定是醫錯了。待我新寫兩個方子,隻按著這個抓藥。需留意二位老人家的藥萬萬不可混淆。學生另擬兩副食單,每天按這單子給他二人備飯。”
田氏再應下,又向門外轉身:“妾去取紙筆。”
王硯道:“不必勞煩夫人,紙筆著下人取來便是。夫人看來亦甚柔弱,先生也一道診診吧。”
田氏怯怯道:“民婦貧賤婢子,不敢勞駕。”
王硯擺手:“沒什麼勞駕一說。案犯可能到你們這宅子裡踩過點,或還給你們下過毒。讓大夫看診乃辦案的一環。你夫君在何處,他也得過來診診脈。”
田氏道:“夫君有腿疾,下不得床,民婦先去幫他洗整,好拜見大人。”
馮邰道:“夫人先診了脈再去不遲,若有勞動,脈相亦會不準。”
田氏定了一定,福身:“那便多謝大人,勞煩先生。”
馮邰從藥箱摸出兩個丸子,遞給王硯的小廝,讓他侍候兩位老人溫水服下。隨從搬來一張小桌,兩個小凳,田氏與馮邰在堂中對麵坐下,田氏將手腕放於小棉枕上,搭上帕子,提起衣袖,馮邰搭住她腕脈。
“夫人脈相沉穩剛勁,好內力,是自幼練的童子功吧。”
田氏麵露惶恐:“先生說什麼?”手腕卻猛一翻,尖尖指甲剛碰到馮邰的皮膚,手臂陡然無力,跟著,兩把刀架在她頸上,侍從飛快捏住她的腮,往她口中塞進布團。
徐翁與徐白氏愣愣地直起眼,徐白氏雙眼向上一翻。馮邰迅速從藥箱中取出銀針,紮進徐白氏幾處穴道。
王硯起身踱過來:“未曾想馮大人竟真的精通醫道,失敬失敬。”
徐翁篩糠般地抖著,語不成聲:“大人,這,這……”
王硯簡潔地道:“這位乃是京兆府新來的馮通判,令兒媳非同尋常。我今日便是同馮大人一道讓她現原形的。”
徐翁喉嚨咯咯做響:“大人是說,芳娘她,她,她……”身形一晃,也向後一仰,馮邰麵無表情跨步上前,亦在徐翁的幾處大穴施針。
“若非方才馮某給他二人喂了兩顆保心丹,二老可能真經不住王大人這場大戲。”
王硯瞥向田氏:“胡子不肯來徐家偷鸚鵡,非要費儘周折在市集下手,我就知道徐宅內必然有怪,應在徐家的兒子或兒媳之中。兒媳最有可能。卻不想此女竟敢主動出來相見,真非凡角。到底是什麼來曆?”
虞玧道:“除下她鞋襪,或可知端倪。”
隨從立刻脫去田氏的鞋襪,徐白氏雙眼剛微微睜開一條縫,見此情形,又厥了過去。
虞玧再吩咐隨從:“看看這女子的足前端兩側,還有拇指與第二個指頭之間有無異常。”
隨從依言驗看:“這女子足側與二指間都有繭。”
薛沐霖詫異:“是常年穿木屐所致,她是……東瀛女子?!”
溫意知一愣:“怎麼又跑出東瀛人來了?”
王硯向馮邰拱拱手:“多謝馮大人此番肯與我合作。為表合作的誠意,這名東瀛女子與徐家二老,皆聽憑京兆府與馮大人處置。”
馮邰仍麵無表情:“王大人可否將其他也告知馮某?”
王硯一挑唇:“當然。正是用晚膳的時候,我已著人備好酒宴,請馮大人移步。”
馮邰一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