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下飯的東西來了。(2 / 2)

無涯 大風刮過 5772 字 10個月前

太子慚愧地道:“侄兒明白,隻是侄兒確實在兵法上毫無天分,也不喜歡打仗……”

暨緒微微一笑:“叔父也不喜歡打仗,人人都願天下太平。”

他拿起一隻綠色兵俑,卻又看向太子。

“隻是我有些奇怪,恒兒你生性喜靜,脾氣素來溫厚,也不好飲酒,怎會在前日突然出宮,跑到迎賓驛附近的酒樓吃酒,還吃到大醉湊巧碰見北使,與之衝突後又繞到十幾裡外的金蘭殿?”

太子心中一震:“侄兒……當時想到了父王……所以……”

暨緒把玩著兵俑:“宮門將官守衛,竟都未錄下太子出宮的時辰和儀仗,著實大過。”

“侄兒是微服出宮的。”太子雙膝再一彎,又跪倒在地,“侄兒一時糊塗,就想出宮散散心,然後就去了市集……侄兒不想讓叔父知道侄兒出過宮,就讓守將莫要記錄。”

暨緒淡淡道:“木逢一向謹慎勤勉,不想竟也會徇私縱容太子。”

“此非木將軍徇私。”太子略提高聲音,“是小侄逼迫木將軍,他不得已……”

暨緒唇邊又浮起笑意:“叔父方才一時口誤,當日城門的守將好像是金域。你逼迫木將軍作甚?”

太子閉上眼:“小侄也口誤了,小侄逼迫的是金將軍。小侄大逆不道,連犯法度,不配身在東宮,請叔父降小侄為庶民!”

暨緒將神色一斂,通往內殿的門扇處撲出一人:“不乾王兄的事!”

那英挺的身影攔到太子之前,直直朝向暨緒跪倒:“是臣侄萬死,偷潛回京……”

太子一把扯住他:“叔父,是小侄萬死。阿漸乃聽說小侄受罰,方才回京,正要拜見叔父……”

“王兄才剛被罰,小侄怎可能得知後就如此迅速趕回京城?”王子漸反手將太子擋回身後,“打傷使節,放火燒宮。都是臣侄做的!兄長隻是替我遮掩……”

“是我!”太子再按住王子漸,“不關阿漸的事!”

暨緒目光一寒:“寡人聽不懂太子在說什麼。我東初二王子漸而今正在邊境,太子思弟心切,也不該總將弟弟的名字掛在嘴邊。如斯甚失儲君體統。”

太子一怔,立刻伏地:“是小侄失言,請叔父責罰!”

王子漸卻挺起身:“王叔!臣侄一人做事一人當。是臣侄故意打了那北使,金蘭殿也是臣侄有意燒的。父王血仇,不共戴天。王叔若要與北國結歡好,就先斬了臣侄!”

暨緒徑看向門外:“殿中這般安靜,想是太子有些乏了。寡人便先回宮了。”

“王叔。”王子漸一把抓住暨緒衣擺,“臣侄自知當萬死,隻想死前問個明白,王叔真要與那陰險猥瑣的侏儒鼠輩結為兄弟?”

暨緒俯身,往王子漸身上拍下一道禁言咒,拎起他領口:“小兔崽子,給我聽清楚。我今日從沒瞧見過你,你兄長與東宮的所有人都沒有。王兄薨逝,疑點重重,幾百年的懸案,怎可毫無實證就亂指凶手。東初與北啟結契一事已上稟天曦宮,昭告諸國。太子無意傷了北國使臣,即便他有再多理由,亦當受罰。若東宮再生枝節,寡人便不可多徇私,要加罰太子。你在萬裡之外,可有感應到叔父的意念?”

王子漸臉漲得通紅,緊緊咬著牙,片刻後在暨緒的注視下點了點頭。

暨緒鬆手由他摔回地上,撣了撣衣袖,再環視左右:“從前日到今日在東宮中,爾等可有看到什麼異相,聽得什麼異聲?”

左右臣子侍從統統匍匐,齊聲道,從無,絕無。

暨緒嗯了一聲:“若今時此刻之後,若有人散播任何關於東宮的傳言,寡人便按邪術論處,嚴加懲處,明白了否?”

眾人應聲不迭。

暨緒再看了看太子:“恒兒最近身子骨弱了許多,下月初一,師相要去祈天宮祈福,你就跟著去吧,聽師相念念經,感應些仙氣,再去靈湖中泡一泡,除除塵垢,隨後去文昌殿禱祝。今年叔父無暇顧及,本屆科考,就全交給你了。哦,正好初二要頒發大赦令,趁你剛祈福沐浴,便也由你頒令全國。籌備科考的折子今天下午都給你送來,這些天你在東宮先看著,儘快批複,題與主考的官員,你也直接定下即可。”

太子似又微微怔了一下:“多謝叔父恩典,小侄,小侄……”

暨緒擺擺手:“行了,無需多禮,你今日應甚疲累,也該用午膳了,叔父先回去了。”

太子躬身:“戴罪之身不敢請叔父聖駕久駐,恭送叔父。”

出了東宮,暨緒覺得有些困乏。

隨侍戰戰兢兢道:“陛下,小奴鬥膽進言,當是用膳的時辰了。”

暨緒緩緩前行:“寡人不甚有胃口,就送碗九草羹到清心殿即可。將寡人的禦膳送去東宮吧。太子受罰,想是沒吃好,瘦了不少,需得補一補。”

內侍抬袖拭淚:“陛下待殿下的一片心,真真令山河動容,日月失色。”

暨緒嗤道:“罷了,少講幾句吹捧馬屁。有時候,寡人待太子和阿漸或許太嚴厲了。”

內侍道:“陛下這都是為了兩位殿下好,兩位殿下已都不是懵懂的年紀,定然明白陛下的慈愛。”

是,太子明年將滿千歲,阿漸比他也就小了九十多歲。竟都這麼大了。

“寡人總覺得,他們還是孩子……”

其實,卻都比寡人繼位時還要大了。歲月如梭啊。

“是了,再讓太醫看看食單,寡人與太子體質有彆,寡人吃來補的,太子未必適宜,瞧一瞧莫有太子吃不得的東西。另外讓人再給太子把把脈,列些適合近日補養的膳食與湯飲。”

內侍應著。暨緒看了看雲邊,又不由浮出一絲笑意。

王兄,我本一直覺得,阿恒不甚像你。

今日卻發現,其實十分像。

到了清心殿,暨緒仍有些乏乏的,麵對羹碗,更覺寡然無味,卻喜湊巧來了下飯的東西。

“啟稟陛下,北順公平日的喜好及儀仗用度都已查明詳列,呈陛下禦覽。另外閣內還添繪了一張北順公的畫像,大閣老說,請陛下先瞧著,待見麵時,可更親切些。”

暨緒精神一振:“好得很!”

這個即將結契的北順公,長得是圓是扁他還真不知道。

近千年來,東、西、南三國極少與北國打交道。北順公乃罪人望禺之後,身份與三王不同,往天曦宮朝拜,須著布衣荊冠,以罪臣之身上山,日期與東、西、南三國亦不同。故暨緒與他沒什麼打照麵的機會。

暨緒第一次會盟諸國,給北國發了帖,北國派了兩個使者呈來一封措辭恭敬的書信,曰自慚形穢不敢前來雲雲,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之後兩次,也是這般。不獻貢金貢品,更無城池美人,連個長得稀罕點的花草鳥獸都沒有。兩手空空的兩個使臣,一封謙卑的書信,恭恭敬敬地呈上,在迎賓館中好吃好住數日,胖出些許,拎著幾包鴻臚寺為各國來使備下的小禮物飄然返回。

偏偏你拿不到他這樣的做的任何錯處。

暨緒以聲威鎮服西南兩國,一塊有罪之地卻久啃不下,長此以往,恐怕彆國效仿,他不得不使出結契這一招。

竟將有罪之身,使用得如此優秀,暨緒對北順公充滿了興趣。

他向捧著大卷軸的近侍一勾手指。

“來來,將畫像拿近些展開,讓寡人仔細瞧瞧寡人未來的義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