暨緒緩緩移動視線,逐一掃視殿內廊下的群臣。
個個姿態忠正,形容耿直。看來皆是輔國的賢能,治世的妙才。
但這些人中的某一個,某一群,或就是意圖謀害王兄的凶手。
“凶手行刺陛下後已當場身亡。”
師仲和緩的聲音仿佛回應著他腦中的念頭。
暨緒霍然一驚。
師仲凝視他的雙目:“可惜屍體已毀,不能辨認身份來曆。車將軍等幾位大人初步推論,此人早已埋伏在行宮之中,趁昨夜陛下獨自在露台上時,突然行刺。”
暨緒疾問:“護駕的人趕到時,王兄已受傷了?”
師仲頷首:“是。”
暨緒再問:“凶手那時已經斃命?”
師仲搖頭:“仲暫時不知凶手亡於幾時。”
暨緒又問:“誰毀了他的屍體?”
師仲道:“傳至王都中的訊息中所寫是凶手自毀。”
“如何自毀?碎了,融了,還是化灰了?毀前可有人看清了他的模樣?”
師仲再微搖首:“傳至王都的訊息甚簡略,仲所知,隻有方才告訴大君的那些。”
暨緒啞聲道了句多謝,卻忽見群臣簇擁著王後與王子恒出現在階上。王後握著錦帕掩住嘴,似已無法站立,王子恒臉上淚水縱橫。
暨緒腦中嗡的一聲,心裡一空,荊圭穿過眾人,走至近前:“陛下有請師相。”
暨緒跨前一步:“我要見王兄!”
荊圭深深看了看他,神情複雜:“陛下暫不見大君。”
暨緒握緊拳:“是王兄沒說要召見我,還是王兄說了不見我?”他再微微眯眼,“亦或是,王兄根本不知我已在此?”
荊圭一揖:“臣等已將大君到來之事稟於陛下,亦一並稟明大君十分盼望陛下召見。然陛下隻命老臣來請師相。”
暨緒麵無表情注視著他官帽下斑白的鬢發:“當真?”
荊圭躬身:“臣萬死不敢假傳禦令。”
暨緒冷笑:“那可未必。”
師仲抬了抬衣袖:“仲見陛下時會再替大君轉稟。陛下定是想著稍後再與大君相見。如此,請大君暫候。”與車質一同匆匆離去。
四周一片寂靜,群臣雖狀似各守其方,實則早在暗暗觀察,暨緒冷冷再一掃視眾人,退到一根柱子的陰影下,獨自站立。
“大君。”
王後的聲音忽朗朗從高處飄下。
她昂然立於長長石階的中段,一手扶著欄杆,另一手放在王子恒的肩頭,猶噙著淚珠的雙眼俯視暨緒。
“本宮聽聞,陛下召大君初八來見,為何大君昨夜出現於行宮之外?”
暨緒從陰影中跨出:“回王嫂的話,臣弟有些私事欲稟告王兄,故昨日便到達此地。”
王後捏緊了扶手上的花紋,神態與站姿卻絲毫未變。
“本宮亦聽聞,昨夜陛下屏退左右,獨自去了露台,並非玩賞夜色,而是因大君求陛下秘密移駕宮外望崖峰下,陛下想要從那裡出宮。可是如此?”
暨緒看著地麵:“臣弟的確求王兄昨夜亥時移駕望崖峰下。但王兄並未告知臣弟會如何離宮。”
王後顫聲道:“大君能否說一說為什麼請陛下移駕?”
暨緒抬起雙眼:“是臣弟的一些隱秘的私事,不堪當眾公然道出,先前已儘數講與荊圭、石正、車質與國舅,王嫂稍後可讓他等轉告。”
“私事?”兩行淚水自王後眼中湧出,“大君因一己私事,便請陛下深夜獨自到荒山野嶺?陛下一向看重大君,但凡大君有求,陛下必然應允。然本宮想問一句,大君此請,可有想到陛下的安危?一國之君,身係社稷,大君隻為一點私事,就要國主移駕荒野,竟從未覺得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