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時成卿剛提及加防之事,卻是恰巧了。”
已明言不參與結誼之事的師仲超然物外般立於一旁。大閣老一臉複雜,含蓄地道:“成將軍、魯將軍等下朝時已知此事,正待麵見陛下,老臣以為陛下或來不及召見北境樂者,故自作主張,讓他們先行安置,請陛下恕罪。”
暨緒揉了揉眉心,成兌魯遙幾人此刻定守在勤政殿與清心殿的門口,忿忿大罵北狗。原本東初這邊備以外邦貴臣之禮相迎純素,而今他請到天曦宮的人傍身,接迎禮也須高出一個規格。暨緒更必須親自向眾將帥下一條加防與好生保護北順公的諭令,眾臣一腔憤怒,想著此事的根源都在結誼,追思舊恨,心火必然更盛。
疲憊……
暨緒一陣心累,隻覺得喝上十壺神枸仙菊茶也解不開消不去渾身的疲憊。
他看向遙遠天際,隻想揉著圈兒,在小亭中曬曬太陽,賞賞湖色天光……
“此番天元宮的辛館座親自前來,遵學禮,館座乃寡人的師長,寡人須與館座一見。”
大閣老一怔:“陛下已為國主,是應為天下做個尊師重道的表率……宮內道一殿,素乃大賢與先王及眾位殿下講學之處,不如由老臣前去迎辛仙師至殿中,與陛下相見暢談?”
暨緒作勢微一思量:“道一殿久失布置,今日天色甚好,寡人欲請辛師座到苑中,細賞苑景湖光。成卿等眾愛卿還未出宮,亦來同賞吧。北境樂者既備了舞樂,正好演之,借與寡人和師座及眾卿同樂,就安排在小星洲甚佳。如何?”
大閣老微一怔,師仲的唇邊浮起淺淺笑意:“仲覺得,陛下如此甚是妥當。”
暨緒負手一笑。北使特意透露天曦宮護送純素之事,若東初一聽,連北邊的舞樂都不願看了,才會失了麵子,落人口實。
必須得看,還要君臣賓客一道欣悅地看。
當然,寡人也的確很想看。
大閣老一抬袖:“老臣即刻去傳陛下聖意,並親自請辛仙師至小星洲,陛下先賞園景。”
師仲亦行禮道:“仲也無他事稟報,失禮先告退了。”
暨緒目送師仲和二舅各自遠去,喚邊乘去清心殿取更換的袍服。圈兒在湖邊看魚,邊乘之前往水中灑了不少魚食,但湖中胖魚俱有些靈性,隻在水下謹慎觀望,不敢太靠近岸邊。倒是暨緒之前征戰帶回來的幾隻花殼大龜遊了過來,儘情美餐。
圈兒雙眼亮閃閃地向暨緒道:“這裡的魚真肥,比學宮池子裡的鯉魚還大!”
暨緒摸摸他頭頂:“可惜肉不好吃,待會兒咱們去湖心小島看跳舞,好不好?”
圈兒立刻點頭:“好,是不是能和師姐們練輕功一樣好看?”又道,“我不吃魚的,我已經差不多辟穀了,連果子也不多吃了。”
暨緒失笑:“但宴席上有糕餅果子,還有菜肴,你都能吃點。我與辛館座說。”
圈兒嗯道:“吃亦可。師座們也說,入鄉隨俗。”
暨緒笑著點頭:“對,對。這麼說亦可。咱們邊看邊賞舞樂,說不定比師姐們練輕功還好看!”
圈兒歡喜地笑了,忽又神色一正:“是了,大王。太座有話托我告訴你,他說他不能前來,讓辛館座帶信致歉。另讓我悄悄對你說,他幫你占了一卦,卦相顯示有凶險。”
怎麼又一個人來暗示寡人要倒黴了。
暨緒死豬不怕開水燙地在心中輕嗬一聲,笑著道:“那我最近要當心了。替我轉話,多謝太座。”
圈兒眨一眨眼:“嗯,太座算卦很靈的,就是他告訴我,到了這邊宮裡之後,說我想到園子裡玩,就一定能遇到大王,幫他傳話。我才剛說了一半,太座說,卦相雖凶,也不是全然不好,其實暗藏轉機。如果大王……堅……堅守,堅持?堅定?”他抓抓頭發,“大王對不住,太座說的詞太複雜,我沒記得。”
暨緒道:“沒事,總之就是我堅強地挺/住了,對麼?”
圈兒嗯嗯點頭:“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隻要這樣,就能撥開……暗花……守……哎呀,就和吃粽子一樣,扒開皮兒見到餡兒。對了!”他一臉開心攥拳一敲掌心,“太座說,這個卦,叫火中取栗卦。還對應暖冰成水……成美酒的意思。”
太座這卦名挺淳樸,寡人竟不知還能如此算卦。
暨緒再拍拍圈兒肩頭:“好,寡人一定聽太座的勸導,堅著,守著,挺/著,扒開那個皮兒,穿過那個火,掏到那個栗子,把冰捂化喝了!”
圈兒肅然:“還得迅速,小心,不然火就燒著爪爪了。對了,太座說的是謹慎抓雞。”
暨緒再頷首:“明白,一定謹慎知機,吃到栗子烤小雞!”
圈兒露出尖尖的小虎牙,開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