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七也不是善茬,為防備羅領給他的書信不是親筆所寫,謊稱自己記不得順序,讓羅領當他麵在信紙上標了順序。
筆跡清晰,無可辯駁。
證據上堂,交由陶大人過目。陶周風歎息道:“羅領啊,看來凶手就是你,當年殺璃娘的,是不是也是你,所以你才要殺金禮發滅口?你到底為什麼要做這麼多事?貪圖婦人的美色,犯下如此滔天大惡,你對得起蒼天,對得起世間,對得起你的爹娘嗎?”
羅領麵泛青紫,雙目布滿紅絲,高聲道:“我沒殺璃娘!我是要為璃娘報仇!是他們殺了璃娘!居然還把此事寫成戲來唱!”猛然撲向張屏,“你這書生,我倒要謝謝你!若不是你,我還不知道害死璃娘的罪魁禍首是金李氏,我一直都當是她那個潑婦的娘!”
幾個差役上前按住羅領,張屏垂目看著他,麵無表情,目光卻有些憐憫。
“殺了璃娘的,其實還是你。若在下沒有猜錯,你怕她不肯和你走,直到最後,都沒對她說實話,她在不知情時被你下了麻藥,卻被家人當作真的鬼怪作祟,燒了屍體。聽你方才言語,金李氏的弟弟與母親之死,是否也與你有關?”
羅領沉默片刻,神色變幻,忽然淒聲大笑:“哈哈,不錯,是我乾的!那老娘們,就是她,出頭請了神婆,說被神怪迷了的孽身留不得……他們活活燒死了璃娘!我就先弄死她兒子,再弄死她!都怪我一時手軟,居然放過了真正該死的人!二十年後,我也要報回來!”
案子審完,已是一夜過去。
羅領坦然招供,說清了事情的始末。
他做學徒時,跟著師父學看診,無意中窺見了李璃娘的容貌,此後念念不忘。但以他身份想娶璃娘為妻等於癡心妄想。他自由長在市井,學過一手開鎖入院的本事,便喬裝改扮,裝成精怪,與璃娘夜夜相會。
後來,他發現璃娘已有身孕,此事早晚會敗露,想與璃娘一起私奔,又怕她陡然知道他真實身份,鬨將起來,不好收拾。於是就對璃娘下藥,想待半夜無人時,再從墳中把璃娘挖出,誰料璃娘曾把自己遇見黃鼠狼仙一事告知表姐李湘婉,李湘婉得知璃娘死後大驚,不敢對舅舅舅母說出此事,告訴了自己的母親,她母親又告訴了兄嫂。再請神婆驗看,璃娘居然有孕,又加之神婆一派胡謅,李家居然就連夜把璃娘匆匆抬去燒了。
李家因這件事亂成一團,這樁秘密的喪事多由李家的女婿金禮發操辦。趕大早去置辦靈位紙錢時,金禮發居然看見了羅領在河邊點著香燭燒紙錢。
羅領父母早已亡故,師父雖然年老多病,尚在人世,金禮發撞見此時微有疑惑,卻來不及細想。
之後羅領又借故請他喝酒,謊稱那日是在祭典亡故的父母,待灌醉金禮發後,從他口中套得是誰做主要燒掉璃娘。
李湘婉為了替璃娘保守秘密,一直沒告訴金禮發真相,故而金禮發隻說了,是嶽母讓請神婆,神婆做主。
羅領便決定替璃娘報仇,恰好李湘婉的弟弟傷風,他在藥中動了手腳,使那男童像中了天花般死掉。
羅領很謹慎,他蟄伏了一段時間,儘情地欣賞了李湘婉之母的喪子之痛後,待師父病逝,才又神不知鬼不覺地毒死了李氏。
其後,羅領便離開了鎮子,在外漂泊近二十年。
陰差陽錯地,他來到京城,恰好遇見了金禮發和金李氏,這兩人居然恰在此時把璃娘的事找人寫了戲本。
“我以為,這是璃娘的在天之靈要告訴我,真正害她的是誰。”
羅領為來喜班中人治病時,看到了戲本,他深感驚駭,戲本之中,居然猜透了他當年所作所為的真相。
他開始懷疑李湘婉當時是不是故意弄死璃娘,金禮發看到這個戲本,說不定會聯想起當年所見。
金禮發看見這個戲本,大怒,找人重寫,羅領更覺得是金氏夫婦做賊心虛。
金禮發和李湘婉都不能留。
恰好因戲本的筆金之事,張屏與金禮發有了恩怨,張屏與羅領身量相近,羅領便想到了以張屏為幌子。戲班中的李七對金禮發夫婦早心存不滿,看了戲本後,也對當年事情起疑,甚至還找他商量。羅領便有意引導,讓李七以為金禮發才是真凶,更有謀奪李家財產之意。
他偷了張屏的刀,配了瀉藥,讓李七去行凶,再有意在月下從來喜班的學徒眼前晃過,沒想到金禮發命大,居然沒死。
金李氏在堂上流淚叩謝,多謝青天大老爺替她夫君抓到凶手,更解開了璃娘近二十年的冤案。
“璃娘妹妹命苦,去了之後,說不定真成了神仙,那幾個晚上,不知道怎麼的,我老做夢夢見她,才想讓寫這個戲。大概是她知道這羅領來了,讓民婦替她申冤……”
晨曦之中,張屏走出刑部大門,有人在他身後道:“且慢。”
張屏回頭,隻見王硯在一丈開外,負手皺眉道:“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