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過豹子麼?纖細、隱忍,卻跟閃電一樣矯健。
——霍煙
-------------------------------------
見到造型師的時候,藍蘇在那張臉上看到了四個字——緊急集合。
眼睛,鼻子,嘴,五官恨不得揉為一體。
“親愛的,你告訴我。”
Adora抬起食指,誇張地在藍蘇的裙子前畫了個圈。
“這條裙子是不是得罪過你?你一定要毀了它?”
藍蘇笨拙地偏過頭去,碎發遮住眼睛,擋了半張臉的神情。
“粉紅色,比較有少女感。”
這是去年,跟大小姐藍姍一起去國外跟項目的時候,藍姍送給她的。
藕粉的顏色稚嫩清淡,裙擺十分蓬鬆,長度過膝,露出修長筆直的小腿。掛脖式交領,胸前露出的水滴形狀鏤空性感,卻被打底衫遮去風景。
“為什麼還要在裡麵穿一件?”
Adora的眼睛幾近起火。
藍蘇垂眸,下意識捂胸:“我不習慣穿暴露的衣服。”
Adora的眼睛一虛:“哪裡暴露?現在21世紀了。你脫不脫?不脫我給你脫。”
藍蘇嗖一下後退:
“我自己來。”
從前就聽說,造型師Adora脾氣不好,極沒耐心。現在看來,傳言非虛。
藍蘇惴惴不安地踏進換衣間。那時,連她自己也沒想到,有朝一日,那個在腥風血雨裡長大的自己,那個隻會玩刀的自己,竟真的脫胎換骨,變成一個富家千金。
短發披垂,狼尾一般搭在肩上,遮住了半張臉和修長的脖子。Adora將其挽起,在後腦上方的位置盤成發丸,同時將額前拖把一般的頭發往後梳,隻留幾縷碎發。
光潔的額頭露出,纖細的眉宇,頗窄的鼻梁,整個輪廓透著一股江南的清秀。常年被忽視的眼睛明耀漂亮,又有一種性格使然的堅毅。加上左眼尾的一顆淚痣,堪稱點睛之筆,好看極了。
“給好看的人做造型很簡單。”
Adora滿意地看著鏡子:
“把臉露出來就好了。”
隻是,額頭的傷,太過刺眼。
“挨打了?”Adora問。
藍蘇彆開眸子:“摔的。”
Adora盯著鏡子裡的人,沒有繼續問,心照不宣地拆了紗布,換上單薄的藥貼,將將蓋過傷口,又不會突兀。用粉底和遮瑕蓋一蓋,與平常無異。
於是,藍蘇重新站回全身鏡前。
原本奇怪的裙子驟然變樣。掛脖領露出盈盈香肩,胸口的水滴鏤空隱約可見□□線條。勁瘦的腰跟布料貼合,裙擺在行走間晃出微微波浪。
最後一步,是為了遮擋傷疤的,在右手腕綁縛的腕帶。
清麗優雅,宛如深秋舒展花瓣的玉簪花。
“疤得藏著,彆被人知道傷在哪裡。”
第一次見麵,Adora對她囑咐道。
2個小時後,藍蘇到了咖啡廳。
前台,恰好碰到給大小姐藍姍買咖啡的傭人,其中一個,正是昨天差點被飛刀紮中的小紅。她對藍蘇恨之入骨,但她隻是任由藍蘇從眼前走過,並未認出。
“剛剛那個人,有點像三小姐。”旁邊的新傭人遲疑地說。
“藍蘇?”小紅轉頭一看,隻看到亭亭玉立的背影,自信擺手,“怎麼可能?她隻會穿土到爆的黑西裝。怎麼可能穿裙子?”
誰能想到呢?
誰能想到整天黑西服、頭發宛如拖把的藍蘇,竟是眼前這位亭亭玉立,優雅大方的名媛小姐?
-------------------------------------
14點,霍煙準時出現在包間門口。
跟新聞上一樣,坐著一架智能輪椅。一套白色西服,腿上蓋著鉛灰羊絨毯。半長的頭發束在腦後,一縷從左側垂下。狀態鬆弛慵懶,似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她生了一張混血麵孔,聽說母親是俄羅斯人,眼窩深邃,鼻梁挺拔,架一副金邊框眼鏡,舉手投足皆有一股淩厲感,攻擊性十足。
“藍二小姐,幸會。”
那是第二次,藍蘇聽到這個如煙一般蠱惑的聲音。
她從座位上起身,按照張姨教她的,雙腳並攏,站姿挺立,雙肩打開,微微點一下頭。
“霍小姐。”
霍煙從上到下掃了一眼,麵無神色,目光落到因緊張而微微收緊的手,以及右手腕部綁的粉色腕帶。挪開眼神,按動輪椅右側扶手的按鈕,緩緩停到餐桌對麵:
“坐吧。以後是一家人,不用客氣。”
藍蘇心口一堵,深呼吸一口,暫且配合著坐下。
一家人,霍煙是默認藍家一定會答應這門親事了。
“霍小姐想喝什麼?”
她把菜單遞過去。
霍煙單手接過菜單,一麵瀏覽,一麵冷冷開口,頭也不抬:
“你可以叫我‘霍總’。”
藍蘇一噎,儘管努力平複心情,但放在桌下的手似乎有自己的想法,一根一根地攥了起來。
約莫三秒,她開口反擊:
“不是說一家人麼?叫‘霍總’的話,未免太見外了。”
瀏覽菜單的目光停了一下,撚著頁角的手指一頓,徐徐抬頭。這是她第二次正眼看藍蘇,目光落上繃緊的唇,須臾間,眼神被鏡片過濾出明亮的光線,仿佛在清冷的森林深處,在黑暗的毫無生機的荒野,看到一隻兔子。
有趣。
單薄的唇動了動:“你也可以叫我‘阿煙’。”
藍蘇第二次語噎,拳頭在桌下鬆了緊,緊了鬆,後槽牙幾乎咬碎,想起昨晚哭得梨花帶雨的藍小玉,壓下心裡的火。
“霍總。”
她妥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