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蘇收到霍家老宅的第一個禮物,是竊聽器。
假以關愛之名,用和藹溫情的糖紙包裹見血封喉的毒藥。
她覺得很可怕,比藍家還可怕。
藍浩天打她鞭子,起碼會告訴她,我要打你。但蔣丹不會,她會溫柔地送你一顆毒蘋果,在你毒發身亡之後,還會上來哭喪,體麵周到,親手護送你到地獄。
浴室的熱氣凝結成水珠,一顆顆掛在物體表麵,水珠之間連接著許多細小的水汽,宛如細密的蛛絲,張牙舞爪地橫亙在大理石磚的表麵,像古老陳舊的布滿蜘蛛網的屋頂。
浴池中,兩人泡在水裡。霍煙背靠池壁,藍蘇麵朝池壁,盯著麵前那枚金色的米粒大小的竊聽器。
牙齒咬著口腔內壁的黏膜,漸漸出現腥味。
“佛口蛇心。”
她咒罵竊聽器對麵的人。想著蔣丹偷偷窺聽結果隻聽到這一句時,臉上那一陣青一陣紅的表情,她心裡才好受些。
霍煙一怔,依稀間看到打架的幼豹,張牙舞爪但攻擊力有限。
浴室裝了信號屏蔽器,竊聽器是不管用的。當然,包括她們剛剛說的這些話,以及藍蘇惡狠狠地罵的這一句。
要不要告訴她?
霍煙想了想,覺得還是不要打擊藍蘇的鬥誌昂揚,便沒開口。
幾分鐘後,蔣丹敲響了浴室的門:
“小煙,我調了兩杯飲料。”
敲門聲傳來,藍蘇趕緊朝霍煙靠去,緊貼在一起。門外的人沒有等霍煙應答,便徑直推開把手進去。托盤上的兩杯乳白色飲料懸浮著細小顆粒,渾濁不堪。
“跟著家裡的營養師配的,專門要沐浴之後喝,對皮膚好。”
她不著聲調地笑著,眼睛將浴室內部掃了一圈——
兩人光著身子泡在同一個浴池,身體貼著身體,甚至,一向有潔癖不喜歡跟旁人有肢體接觸的霍煙,攬著藍蘇的肩膀。
霍煙沒有動,仍舊背朝蔣丹,兩手搭在池邊,一手彎曲,一手伸直,始終讓藍蘇在自己的手臂活動範圍之內。
但妻妻二人總得有一個懂禮貌,於是藍蘇轉過身來,兩手搭在浴池邊,從下往上看向蔣丹。
“丹姨,謝謝,您太周到了。”
蔣丹小心翼翼蹲下,將托盤放到酒杯托盤旁邊,笑得和善:
“應該的。我一直把小煙當成自己的女兒,現在你們結了婚,你也是我半個女兒了。”
藍蘇審視著她的表情,無論是眼尾的細紋,還是嘴唇揚起的弧度,都看不出破綻。看來這蔣丹還真是千年狐狸,若不是她親眼從玉墜裡看到那枚竊聽器,還會被這出障眼法迷惑。
用儘所有演技,努力擠出一個乖巧的表情,好看的唇彎起:
“嗯,謝謝丹姨。”
蔣丹笑著看她,眼睛落到脖子時,笑容終於僵了一下:
“藍小姐,我送你的玉墜呢?是不是不喜歡?”
藍蘇不是很會撒謊,藏在水裡的手漸漸攥緊,“沒有,因為要泡澡,怕弄壞了,所以摘下來放旁邊了。”
蔣丹的眼睛一挪,落上托盤旁邊零星的翡翠碎片,知道玉墜可能已經被識破了,於是追問:
“是放哪裡了呢?”
這下,藍蘇沒了借口,心說要不要撒謊放到了臥室。但明天,蔣丹肯定還是會追問,然後半強迫半和善地給她套上另一個裝著竊聽器的項鏈。
頭似乎被人按到了水麵以下,藍蘇惱火——不能用武力解決的事情,是天底下最麻煩的事情。
萬幸,有人擅長唇槍舌戰。
“丹姨。”
沉寂之中,背對蔣丹的霍煙徐徐開口,叫出名字之後,她在水裡轉身,同樣以低身位仰視蔣丹,卻似乎將麵前的人碾踩在腳下,居高臨下地蔑視著,如巨象俯視螻蟻。
“您想打聽我在做什麼,好歹拿點真金白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