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那本是個明媚的清晨。
和暖的日光透過回紋窗欞,散了深秋的寒。
明晝起身時天剛破曉,梁上麻雀嘰嘰喳喳掠過耳畔,甚是喧囂。
她伸了個懶腰,跳下床,邁著小短腿跑出院子。
又是一天好景氣。
天叔坐在院裡小亭上斟茶,見明晝出來了,笑著招呼:“醒啦?”
正在總角之歲的幼童乖乖地點頭應聲:“天叔早啊。”
“我看你昨兒晚上沒吃多少,現在想必餓了吧。”
天叔笑眯眯地將麵前一盤氤氳著熱氣的茶酥推給明晝:“剛烤好的茶好月圓,拿翹英莊今年新產的好茶葉磨成茶粉做的,嘗嘗?”
明晝在天叔麵前坐下,一口點心一口茶,轉眼便一連吃了三個茶酥。
外皮酥酥脆脆,內餡鹹甜可口,層次豐富惹人迷戀。
“天叔手藝真好!”
明晝笑著誇了一句,跳下凳子:“我去吃虎岩轉轉,午飯時間再回來。”
天叔對著她風風火火跑出去的背影喊了一句:“中午燒天樞肉,你可彆又玩瘋了,忘了回來!”
回應他的唯有竹林搖曳的晃蕩剪影。
清早的吃虎岩亦不缺人氣,剛跨過橋,便能聞到早茶的清香。
三碗不過港位於正對麵,遙遙聽見說書人抑揚頓挫的聲傳來,恍惚間將思緒拉進這煙火人間。
明晝年歲尚小,正是對萬事萬物都感到新鮮好奇的年紀。
隨便擇一家賣小玩意的店鋪,都能逛上一整天,流連忘返不願離去。
事實證明,天叔對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秉性頗為了解。
明晝在十裡長街逛了圈,一路吃下來,最後一頭鑽進了古董行。
待明晝看上了一杆做工精美的紫毫筆,付了摩拉走出店門時,天邊的夕陽已沉,彎月浮上梢頭。
在月輝銀白下,這杆毛筆的筆管呈熒熒如燭的淺青色,摸上去溫潤微暖。
明明方才看時,還是黑漆描金的筆管。
回了院,明晝卻隻看到了與她年歲相仿的慧心。
比她大不了幾歲的小姐姐說父親臨時有事,下午便匆匆地帶著千岩軍走了,留話說大概很晚才能回來。
居高位的人往往如此。
伴隨權力而來的責任壓在人肩上,不好辜負這般期冀,以致連陪伴家人的時間都少了。
明晝沒有多說什麼。
許是逛了一天累了,去萬民堂吃過飯後,便感到困意湧上心頭。
她打著嗬欠和慧心道了晚安,早早上了床。
迷迷糊糊入睡前,明晝仿佛聽見小姐姐驚叫的聲音從院裡傳來。
“…糟……禮物……送……要不明天……吧……”
對哦。
明晝閉上眼,沉沉睡去。
今天……是她的生日啊。
被明媚的天色亮醒,睜眼便是散漫透過窗欞的日光。
好景氣總是格外討人歡喜的。
明晝將昨晚的事拋到了腦後,撐著手坐起身時,隨意擦手拂過枕邊,卻是一怔。
她分明記得,昨天買的那杆紫毫筆在睡前被她放到了床頭。
被誰拿走了麼?
微慍擰眉,明晝打開門走進院內。
入眼是悠閒坐在亭中品茶的天叔,聽到響動抬眸笑著向她招呼:“醒啦?”
明晝晃了下神。
她遲疑著,問:“天叔,昨晚的事情辦完了?”
“昨晚?”
天叔愣了一下:“昨天我不是帶你和慧心去翹英莊玩了麼?回家時已經深夜了,我囑咐你倆早點休息後很快也睡了啊。”
明晝睜大了雙眼。
話語如鯁在喉,就那樣滯住了。
去翹英莊……
這分明是前天的事。
24.
明晝早不知道過了多少天。
——十一月二十八日。
十一次?
二十八次?
還是一年的三百多日都以這一天來填充?
她無從得知。
她隻記得天叔應是七點多起來的,烤了六個茶酥分彆留給她和慧心,自己則喝了三杯早茶,沒等到慧心睡醒起床便去了總務司。
因為深秋郊外盜寶團出沒頻繁,有兩夥比較大的勢力正在逐漸崛起,給璃月港出入的行人帶來的麻煩愈來愈多。
她隻記得這一天夜間直至破曉,吃虎岩的燈盞並未熄滅,因為卯師傅在通宵鑽研新的改良菜譜。
華燈初上、燈火輝煌的夜景,第一盞燈是由三碗不過港點亮的,彼時說書人正說到昔年魔神戰亂,帝君曾以長槍貫穿長虹,將肆虐大海的漩渦釘死在深海的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