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8 章 海拉(1 / 2)

女主對此感到厭煩 妚鶴 16527 字 8個月前

木屋的門被打開了,花園中的石子路被黃色的燈光照亮。

狄賴低頭看著石子路,一步一步謹慎地走著。

“你……真小心。”站在門口的老人說。

“當然。”狄賴答道,“我的命很珍貴。”

她走到門口,伸手,將食物遞出,老人沒有接,而是轉身走進屋裡:“進來。”

“我感冒了,”狄賴在她身後喊道,“也許會傳染你!”

老人沒有回應,她徑直走到灶台前,往鍋裡舀水,加入了一些藥草,又點燃了柴火。

狄賴小聲嘟囔了一句“是你讓我進來的”,便進了屋子。

這是狄賴第二次進這間屋子,隻是上次太過匆忙,這次她才真正看清了屋裡的模樣。

這是一間樸素而溫馨的屋子,壁爐裡燒著火,側前方放著一個老舊的搖椅,上麵搭著的毯子垂到了地上,牆邊的架子上擺著瓶瓶罐罐,礦石和不知名的工具,單人床側麵的牆上,掛著一個乾掉的花環。

和卡喀亞她們的房間相比,這間木屋更像女巫的房間。

狄賴掃視了一圈屋子之後,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走近了桌子,桌子上堆著一些礦石、粉末和紙張。

狄賴挑了一個乾淨的桌角把食物放下,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散落在桌上的紙張,那上麵畫著各種圖形、符號,壁爐的火並不足以照亮桌麵上的紙張,這使得想要看清上麵寫著什麼的狄賴眯起了眼睛。

老人問:“你識字?”她說話的聲音很大,語速卻很慢,斷句有些奇怪,省略過的語句也帶著一種奇怪的疏離,聽起來很不客氣。

狄賴揚起了頭:“當然,我學過。”

老人指向那些紙張:“能看懂?”

“嗯……”狄賴有些心虛地嘴硬道,“一點點。”

老人便笑了起來,臉上的皺紋都擠在了一起:“騙人。”

狄賴不知道她是怎麼看出來的,繼續逞強地解釋道:“我剛開始學識字,認的字不多,所以隻能看懂一點點,比如……比如……”她拿起一張紙,試圖在上麵找到自己認識的字母,可是瞧來瞧去,那紙上竟然沒有一個字是她認識的。

老人走過來,從狄賴手中抽過那張紙:“你不懂……”

老人的態度讓女孩有些生氣地豎起了眉毛。

“這個是我創造的,隻有我……才懂的,”老人晃了晃那張紙,說,“符號。”

狄賴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無聲地“哇”了一聲,麵前的這個老人是一個真正的女巫,她的傳說一直在人群中流傳,她獨自住在森林深處的小木屋裡,木屋裡有可以生火的壁爐,架子上擺著女巫的藥水,桌子上放著巫術的材料,她能讓地麵爆炸,還創作出了隻有女巫才懂的文字。

這一切都太酷了,就像是一個真正的女巫!

若是換一個人,狄賴一定會毫不遲疑地誇獎她,可是對著麵前的老人,狄賴卻無法坦率說出自己的想法。

畢竟這個老人看起來孤僻而疏離,說話說話粗魯,聲音大得像是在罵人,瞪著狄賴時的表情也很凶狠,還有一些不耐煩。

她像是另一隻刺蝟,讓靠近她的人不由自主地開始防禦。

“哈……”狄賴咳嗽了兩聲,抱著手臂,將頭轉到了一邊,嘴硬道,“那又如何,如果我想,我也可以創造出自己才能懂的文字。”

老人哼道:“吹牛。”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露出了與年齡不符的稚氣。

“我沒有吹牛,”狄賴反駁,“因為我現在還小,而你已經活了很久了,伊芳的媽媽的媽媽都知道你的故事……如果我活到你那麼大,我也一定能創造出很多厲害的東西!”

老人又露出嘲笑一般的表情,這個表情讓狄賴更加生氣。

“笑什麼,”狄賴也哼了一聲,“如果我有你有這麼好的房子,我也可以很厲害。”

“那你……家呢?”老人問。

“我沒有家。”狄賴說。

老人沉默了。

狄賴忽然有些難過。

不是因為我軟弱,她吸了吸鼻子,想,也許是因為感冒造成的鼻塞,或者是壁爐裡的煙熏得自己眼睛發酸。

狄賴想起不久之前,那時她獨自住在山上的廢屋裡,沒人喜歡她,也沒人在乎她,當然,她也無暇顧及那些,隻是每天到處跑著找食物,想著要如何活下去。

她現在還記得那個簡陋的廢屋,屋裡堆著小山一樣的柴火,窗戶破損,很多地方都漏風,即使如此,她還是把那裡當成自己家。

甚至當她第一次發現那個廢屋,在地上鋪了厚厚的乾草,然後癱進乾草堆裡的時候,心裡還生出了一股幸福感。

我竟然做出了一個床,我真棒!

狄賴一邊想,一邊在乾草上打滾,乾草隨著動作進了衣服,紮得身上有點疼,但她一點都不在乎,甚至還想和彆人炫耀自己有多厲害。

當然,那時候她身邊沒有其他人。

所以她在乾草上笑了一會兒之後,就傷心起來,悄悄地擦了幾把眼淚。

“有什麼可難過的呢,狄賴,你可真奇怪。”女孩自己對自己說,“你那麼厲害,有什麼可難過的呢?”

然後她抓起乾草,灑向上空,自娛自樂地喊道:“哇,真開心!我有家了!”

她獨自一人,像個刺蝟一樣守護著那塊小小的地盤,可即使她把自己身上的刺全都豎起,對著外人,那些騎士們還是能輕易劈開那個木門的門栓。

她難以保護自己的廢屋,但這個老人,卻擁有一個溫馨的小木屋,還擁有防止外敵入侵的手段。

令人又羨慕又嫉妒。

“如果以後我有自己的地盤,我也能建一個漂亮的房子,我很厲害,我能打獵,擊敗魔獸,我還會做很多東西,”狄賴不甘心地說,“我也會變成傳奇,讓伊芳女兒的女兒記得我的故事,我還會建一個超級棒的房子,把裡麵布置得舒舒服服,比你還享受。”

老人本來是笑著聽狄賴的話的,但是聽到最後幾句,她臉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扭曲的表情。

那表情中,帶著不安、愧疚和一種深切的痛苦。

狄賴敏銳地感覺到了這一點,她不再說話,轉而開始觀察老人的表情。

“這不是享受,”老人猛地靠近狄賴,語氣變得急促而尖利,“是贖罪!”

“什麼?”狄賴沒有聽清,但老人的表情讓她害怕。

“你、和我……很像。”老人伸手抓住了狄賴,“你、沒有家,你、也是個多餘的孩子……”

她的手帶著老樹皮一樣的褶皺,力量出奇地大,緊緊地抓著狄賴的胳膊,聲音迫切,帶著急於尋找認同的執念。

狄賴被她抓得很疼,她奮力掙紮,用力地推了老人一把。

每天都在鍛煉的女孩力量不容小覷,老人被推得鬆開了手,踉蹌了幾步,扶住桌子才站穩。

狄賴憤怒地瞪著老人:“我們才不一樣!”她因為老人突然的攻擊而進入了防備狀態,臉上也浮出了敵意,“卡喀亞她們一直說你是個古怪的人,我也這樣覺得。但是我又覺得你很厲害,因為你會讓土地爆炸……可是她們沒說錯,你確實是個古怪的人!你是個討人厭的家夥,所以伊芳的媽媽的媽媽才會和說你是個壞巫婆!”

她說完,氣呼呼地走向門口:“我要去和莉莉絲說,我們沒有辦法和你合作,你太奇怪了,你是個壞蛋!”

她走到一半,手腕又被抓住了。

狄賴條件反射地想要抽回手,卻聽見老人的聲音:“不是……”

這個聲音和之前不同,焦急又委屈,仿佛想要辯解什麼:“海拉,我、海拉!”

狄賴甩著自己的手:“放手!”

這次,老人沒有鬆開女孩的手腕,她的手像一塊鑄鐵,牢牢地禁錮著狄賴的手腕:“我不是她,我是,海拉。”

“啊?”狄賴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然而老人之後的話讓她更加疑惑了。

“那個人說的不是我,我是壞巫婆,她不是!這是,她的家。”老人加快了語速,說道,“我是海拉,我壞,她不是,她好!”

“誰?”狄賴努力理解著老人話語中的信息,“你是說,伊芳聽到的那個故事裡的女巫不是你?”

“對,”自己的話終於被理解,老人的眼睛亮了,她咧開嘴,笑道,“我是海拉。”

“海拉?”女孩疑惑地重複著這個名字。

費力地捕捉到女孩的聲音後,老人的眼睛依然彎著,揚起的嘴角卻開始向下,並在微微顫抖。

她不知道自己是想哭還是想笑。

雖然是自己說出的名字,但是聽到彆人提起它時,還是令人恍惚。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到彆人喚起這個名字了。

她獨自一人生活了太久,深居簡出在這森林深處,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時間對她來說已經失去了意義,她已經記不清年月,甚至也忘記了自己的年紀。

但是無論過去了多久,那些回憶都一直印在她的腦海中。

……

太陽還沒有完全升起,墨黑的林塞山脈在藏藍色的天空下方,像一條俯臥的巨龍。

在離山脈最近的那個城市裡,一些人已經走出家門,開始一天的工作。

人們順著道路分散到城市各處,也有人走向那條黑色的山脈。

“海拉!”有人喊道,“你今天也去摘野菜嗎?”

被叫到名字的人停下了腳步,那是一個十歲出頭的女孩,拎著籃子,穿著一身結實耐磨的灰色硬布裙,兩條辮子柔順地搭在肩膀。

與柔順的辮子相反,她的眼睛暗沉陰鬱,表情淡漠疏離,駝峰凸起的鷹鉤鼻更呈現出一種刻薄感。

她看向說話的人,擠出了一個笑容:“嗯。”

那人看著她烏青的右眼:“你沒有去神殿祈禱嗎?我看見你媽媽已經去那裡了。”

叫海拉的小女孩答道:“不摘野菜,就沒東西吃,沒東西吃,就會被打。”

雖然她說的是實話,但搭話的人卻奇怪地沉默了。

女孩便轉收回了視線和擠出來的笑容,她拎著籃子,加快了腳步,走向城外。

饒是如此,身後的人的聲音還是傳了過來:“哎呀,你為什麼要和她搭話?”

“我隻是想……你看到她臉上的傷了嗎?哦,可憐的穆麗爾,她肯定也受傷了……這種事太多了,願班布爾神保佑所有受傷的女人。”

“是的,即使這樣,穆麗爾也沒有錯過清晨的祈禱,她是最虔誠的信徒,班布爾神一定會垂憐她的。”

“派羅明明是個老實人,為什麼一喝酒就會變呢,哎,他難道不害怕詛咒嗎?”

“可憐的穆麗爾,她是個善良仁慈的人,心中充滿愛,本該有個幸福的家庭,派羅卻被酒迷惑了,而且……你不覺得海拉令人很不舒服麼?”

“……你是說?”

“那孩子的眼神很恐怖,看起來……就像一個女巫。”

海拉拎著籃子走出了城,隨著周圍人減少,之前那些與城市有關的嘈雜聲音漸漸減弱,當她進入森林時,那些聲音便完全消失了。

很多人討厭森林,他們說這裡有猛獸,有昆蟲,還有很多詭異的恐怖傳說。

但這裡不會有發瘋打人的父親和哭個不停的母親、和那些議論彆人家庭的家夥。

所以海拉喜歡這裡,混合著樹木花草味道的空氣,和那些時不時響起的鳥叫都讓她心情平靜,甚至連身上那些疼痛都會減輕。

她仔細地觀察著草叢,從青草中準確地找出可以食用的野菜,並把它們放進筐裡。

這個過程就像探險尋寶,每次找到野菜都會讓海拉產生一種小小的成就感,不知不覺,她的腳步越來越輕快,心情也越來越好,甚至哼起歌來。

已經快要到秋天了,野菜生長得非常茂盛,河邊的果樹也結了果,一顆顆紅色的果實像紅寶石一樣掛在樹枝上,海拉放下籃子,拍了拍手,然後爬上了樹,摘下樹上的果實往下扔。

這種紅色的果實是林賽山脈的特產,摘了回去可以很快地賣掉,同時,它也是海拉最喜歡的水果。

海拉最喜歡的,就是爬上果樹,一邊摘一邊吃,每到這種時候,她都會有種豐盈的滿足感,仿佛自己擁有很多東西。

離得近的果實已經被摘完了,還有一顆果實掛在樹枝的末端,海拉小心地爬上那棵樹枝,對著那顆小小的紅果伸出手。

差一點……就差一點了……

海拉努力伸著胳膊,向紅果伸出手,就在她終於抓住那顆紅果的時候……

“喀嚓”一聲,樹枝斷了。

海拉從樹上掉下來,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她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呻|吟,就馬上爬起來,看向地麵。

剛才扔下來的紅果,有一部分被自己砸爛了。

“啊……”女孩這時才發出心疼的呻|吟,她看了一眼自己手中抓著的那枚紅果--為了這一顆紅果,她失去了一堆紅果,她氣得想要把它扔出去,但手揚起,又收了回來。

最終,她把那顆紅果塞進嘴裡,泄憤似的咬著。

我今天一定要把籃子裝滿,她氣呼呼地下了決定。

地上其他的紅果撿起來以後,海拉到河邊洗手。

清澈的河水映出女孩的臉,那是一張總是皺著眉,耷拉著嘴角的臉,被那個男人稱為“看了就會倒黴的臉”,周圍的人也從來不會誇她可愛。

而現在,這張臉因為右眼的紅腫烏青而顯得更加陰鬱,甚至海拉自己看到都覺得醜陋,她用力地攪亂了河水,讓那張臉消失在層層水波中。

“嘶……”攪水的動作牽動了後背的肌肉,使她感到一陣刺痛。

海拉保持著蹲著的姿勢,掀開自己的裙子,偏頭去看,隱約能看見後腰有一塊紅色的擦傷,也許後背有更大的傷,但是她自己看不見。

算了,女孩放下衣服,想,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受傷,比起以往,這些傷算不上什麼。

痛覺也是會習慣的,疼得次數多了,就會麻木。

比起身上的疼痛,她覺得被紅果沾濕染色的衣服更麻煩,因為回家以後,被看見弄臟的裙子,肯定又會遭到斥責和打罵。

海拉跳進河裡,一邊洗身上,一邊洗衣服。

清晨的河水帶著涼氣,紅色的液體在水中擴散,分不清是紅果的汁液還是其他。

洗衣並沒有花去多少時間,但是沾了水的硬布裙子很難弄乾,擰起來很費力。

於是女孩又把裙子甩向石頭,讓水花飛濺出來,這裙子又沉又硬,甩了幾次,女孩就沒有力氣了。

“啊啊啊啊啊……”海拉憤怒地叫著,把裙子扔到了地上,踢了兩腳。

她知道怎麼洗衣服,她的媽媽就靠給人洗衣服賺一些錢,無論春夏秋冬,洗衣服的女人們都會用手搓,用腳踩,所以她母親的手和腳因為經常沾水而皴裂,滲出一道道血絲,到冬天時,那些裂痕就會轉為凍瘡。

當然,比起平時她們遭遇到的毆打,那些傷可以算得上是微不足道。

海拉知道把裙子掛在樹上,慢慢晾它,它就會乾,可她沒有那麼多時間等這裙子曬乾。

她非常生氣,不知道是因為自己身上的傷,因為那顆紅果,還是因為這個裙子。

或許是因為所有的一切都不合心意。

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想拋下這條裙子,就這麼跑掉。

可當風從海拉的身體掠過時,這個念頭就消失了。

她猛地蹲了下來,抓緊了那件濕漉漉的裙子,把它套在了自己身上。

現在她隻有這一件裙子。

除去它,她一無所有。

濕漉漉的裙子冰涼涼地貼到身上,裙角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像是在身上貼了層蛇皮。

即使這樣,也比什麼都不穿有安全感。

海拉又蹲了下來,她縮成了一團,讓自己暖和一點。

裙角的水滴打在地上,形成一個個棕色的圓,海拉看著那些圓,莫名地開始胡思亂想:我身體是熱的,應該很快就能把裙子捂乾吧……地麵好潮啊,潮濕的地方會長出來蘑菇……森林裡就有很多蘑菇……而且蘑菇湯很好喝呢……

……

身體稍微動一下,身上的傷就會被濕裙子蹭到,產生刺痛的感覺。

海拉看著不遠處的地麵,那邊的大樹下,長著一些棕色的蘑菇。

“要是,這世上隻有我一個人就好了。”

海拉忽然冒出這樣一個念頭,但是很快,她又改變了想法。

“不對,要是這世上,隻有我和媽媽就好了。”

--對,隻有我,和媽媽就好了。

在胡思亂想中,海拉已經習慣了濕漉漉的衣服的溫度,她站起來,采了樹下蘑菇放進籃子,然後拎著籃子,向森林深處走去。

林塞山脈流傳著許多傳說,傳說有吊死的人的魂魄在森林裡遊蕩,有會吃人的猛獸潛伏在森林深處……在這些傳說中,最為出名的,是女巫的傳說。

據說林塞山脈中住著一個凶惡的老巫婆,她會抓走迷路的小孩吃掉他們的肉,擄走年輕的女人搶走她們的美貌,誘惑男人們吸走他們的精氣……各種傳言中間,最有名的就是女巫的詛咒,人們都說,女巫的詛咒會置人於死地。

海拉聽說過女巫的詛咒,每當城市裡有人死掉丈夫時,那些女人就會聚在一起,像是談論什麼秘密一般地小聲討論“女巫的詛咒”,那個傳說似乎和男人無緣,一旦男人靠近,聚在一起討論“女巫的詛咒”的女人們便會散開。

聽多了那些討論,海拉有時候也會想:這個世界上真有女巫嗎?森林深處真的住著老巫婆嗎?

邪惡的、恐怖的、有著陰暗眼神和尖銳牙齒的巫婆。

海拉來過林塞山脈很多次,探索了許多不同的地方,卻從來沒見過傳說中的老巫婆。

能把小孩撕成碎片,會用巫術把人炸飛,可以用詛咒殺人的巫婆。

要是真的有巫婆的話……海拉一邊爬樹一邊想,要是真的有巫婆的話,她也要……

當視線掃到某一個地方時,她停下了采摘紅果的動作。

越過參差不齊的樹木,能看見不遠處有一抹與眾不同的顏色--周圍的樹木,樹葉全是綠色的,唯有一顆樹的樹葉泛著紅色。

海拉伸著脖子,怔怔地看著那個方向。

然後,她扔掉手裡的紅果,以最快的速度跳下樹。

她是如此激動,跑得如此之快,下樹的時候扭傷了腳,跑步的時候踢翻了籃子,但她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任何事都無法影響她奔向那棵樹的速度。

她瘋狂地奔跑著,腦中回蕩著女人們的私語。

--那個巫婆住在森林裡,她給森林施了巫術,誰都找不見她。

--侵犯她領地的人會被她用巫術炸死。

--若你想要和她做交易,得去一個固定的地方等她,那裡……

“呼……呼……”海拉終於停了下來,她額頭冒出了細碎的汗,胸膛因為奔跑不斷起伏,喉嚨也因為劇烈的運動而發乾。

她抬起頭,看向麵前的大樹。

那是一棵巨大的鬆樹,它很高,綠針般的葉子密密地排列在枝乾上,層層疊疊地,一眼看不到儘頭,也看不見頂端的紅色。

在樹周圍,散落著一些灰燼,仿佛有人在這裡燒過些什麼。

--那裡有一棵紅針葉的老鬆樹。

--巫婆會出現在那棵老鬆樹下,還會在樹下做巫術儀式。

海拉慢慢地靠近了那棵樹,然後伸出手,觸碰這棵鬆樹。

樹皮皸裂得如同乾裂的土地,又像百歲老人臉上的皺紋。

但摸起來,並不乾燥,而是有些粘手,這是因為有人在樹上刷了一些液體。

沒錯了,海拉激動得有些發抖。

就是這裡!

就是這棵老鬆樹!

這是巫婆會出現的地方!

巫婆一定是對這棵鬆樹施了巫術,所以在樹下才看不見鬆樹紅色的針葉。

海拉摸著鬆樹,看向四周,喊道:“你好,女巫?”

她的聲音嚇跑了藏在草叢中的野兔。

“巫婆?女巫?你在嗎?”

周圍響起的,隻有風吹動樹葉的聲音。

海拉圍著鬆樹轉了幾圈,又爬上周圍的樹觀察。

依然沒有女巫的身影。

“好吧,也許女巫並不是隨時都在這裡。”海拉自言自語道,然而臨走時,她又不甘心地提高了聲音,“那我走了,我以後還會再來的!”

她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下次,我會帶來貢品,所以……”

這句話說出口後,她就後悔了。

人們都說和女巫交易要有貢品,可她不知道自己能用什麼交換。

紅果?野菜?或者賣紅果掙的錢?

不,說不定,沒有下次了,如果……

女孩擰緊了眉毛,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

最初的激動消散後,她的心情再次平靜下來,剛才因為奔跑而發熱的身體也逐漸恢複了正常體溫。

當風吹過時,汗水和濕漉漉的裙子黏在一起,令她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阿嚏!”海拉打了個噴嚏,然後抽了抽鼻子。

大概是因為走過一次了,回去的路程比來時省力很多,海拉一邊蹭著自己的鼻子,一邊去找自己的籃子。

“哢嚓”踩碎一個乾樹枝的同時,她看見了自己的籃子。

但它不像之前那樣倒在地上,有一個銀發老太太,正蹲在地上,低頭整理那個籃子。

“啊!”海拉馬上叫起來:“那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