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和宮偏殿。
昨日還安寧的房裡,此時烏泱泱站了不少人。
“勞二皇弟費心。”林元瑾笑了笑,不接他的下句,喚來宮女上些茶水點心,轉頭看向其他的幾位皇子皇女,“今日匆忙,實在失禮,也沒什麼可以招待你們的,都請坐下吧。”
她既知二皇子來,就明白今日不是小打小鬨便能善了的。
而這件事情,最擔心的人並不是她。
其他的一位皇子兩位公主看著年齡都不過五六歲,滿臉稚嫩,雖已察覺到二皇子前來原因不簡單,但都隻是默默低著頭,不敢吱聲。
他們都不怎麼受寵,母家也普通,隻是比一般無子妃嬪要好一些,自不敢卷入崔、裴二氏的爭鬥。
有趣的是,林元瑾發現二皇子與太子年齡相近,但與其他的皇子皇女年齡將近斷了十年,相當於這十年之內皇帝沒有一個孩子生下來。
說句不好聽的,按照林元瑾的經驗,外族如此猖獗,通常都沒什麼好下場。
裴、崔相爭,誰會得利呢。
林元瑾若有所思地眼前的兩人。
“二皇子專程從宮外找的大夫,可是不相信太醫院的院正了?”果不其然,皇後美眸一抬,似笑非笑地說。
“自然不是,隻是兒臣聽聞隻院正年事已高,且隻一人為皇嫂看診記檔,恐有缺漏。”二皇子毫無退意,神色自若地笑道,“不若讓劉大夫看看,既不費事,也周全得當。”
說著,他看向了林元瑾,笑問:“皇嫂以為呢?”
皇後這關不好過,那就換人下碟。
二皇子早便聽聞林家嫡次女諸多不如長女,旨說娟好靜秀,實則性情乖順木訥,空餘得仙姿玉色。
如今一見,容貌是不假,但不管性情究竟如何,在這般皇後和太子麵前,怕是崔氏女都抬不起頭,更遑論林氏之女呢。
林元瑾對上二皇子試探的視線,似觸及到皇後掃來的視線,無害地笑道:“二皇弟心意,妾身心領了。”
“不過是妾身無用,病來如山倒,眼下有父皇恩賜珍藥,便也將將好了,倒不必如此興師動眾。”
少女輕聲細語,眸光盈盈,倚在太子身側,倒一副任由夫君與婆婆擺布的模樣,完全符合二皇子從母妃裴貴妃口中聽到的印象。
無害又聽話,雖不中用,但勝在乖巧。
“皇嫂許是不知身體之重,俗話說千裡之堤毀於蟻穴,若能今日診出病根,早些拔除也是避禍就福,不枉臣弟一片好心。”二皇子眯起眼,笑得好似情真意切。
林元瑾若有所思,搭在崔夷玉臂上的手微緊,拉出幾道細褶。
她向來不憚以最壞的想法來揣測這些權貴。
很多事情真相並不重要,隻要他們想,假的也能變成鐵證事實,哪怕這大夫要給她按個不得了的病,裴氏也會想辦法讓它變成真的。
但林元瑾上輩子不過是個學生,連社會都沒踏進過半步,如今一腳踏入宮廷這個泥潭,哪怕有防備之心,以她的想象力都不知他們想往哪個方向編篡。
不過,如今她作為林氏嫡次女與太子新婚,身份與性情對裴家都並無威脅,皇帝還暫且偏向她,他們如今應當隻是想試探她的病情,還沒到在懿和宮禮陷害她的地步吧?
“二皇子這話說得滴水不漏,今日一來,也是有心。”皇後緩步走上前,轉身站在林元瑾身前,臉上略顯疑惑,“隻是本宮心中尚有一惑。”
“母後請講。”二皇子躬身。
“院正大人德高望重,弟子成數,為國效力數年,無不對他信賴有佳,如今已至乞骸骨之時。”皇後慢悠悠地說,轉而看向靜靜站在二皇子身後的劉大夫,“本宮孤陋寡聞,雖未曾聽說過劉大夫,但也敬之如賓。”
皇後聲音頓了頓,似無聲的壓迫彌漫在旁人肩頭。
“本宮兒媳乃陛下欽點,如今不慎風寒,孱弱體虛,本宮也甚是擔心,怕出錯漏。”皇後望向安坐在軟榻上的林元瑾,“若是劉大夫稍有疏漏,診得有誤,當是如何?”
“診病之事若有不一,孰是孰非,就隻能交予公正之人加以裁決了。”二皇子乾脆地回道,意有所指地看向劉大夫,“皇嫂千金之軀,如今身在宮中,未免讓小人鑽了空子,更容不得半點差池。”
她們越是反複推拒,二皇子越覺得她們隱瞞了些什麼。
母妃讓他前來探望,卻也不說具體是何事,隻模糊地說宴席推遲,太子妃這突發的病情可能有鬼,讓他多注意注意太子。
二皇子通射藝又不通藥理,他哪裡看得出來太子有什麼毛病,所以才從裴家帶了個大夫過來,幫他看。
劉大夫看了看林元瑾,又看了看崔夷玉,最後對上二皇子的視線,眉頭緊皺,微微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