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星期,吳漾要是有買肉,做了好吃的,絕對會盛一碗給他送過去。項航估計是不太會做飯,每次送回來的都是各種水果,小番茄、藍莓、草莓、切好的梨、剝好的橙子,種類一次都沒帶重複的,再這麼下去都快能湊齊水果一族了。
兩人就這麼一來一回的,從沒話說的尷尬到見麵的時候能自然地寒暄幾句,吳漾還借著想聯係水果攤老板的理由加了項航的微信。
雖然那個製冷機還沒有變成微波爐,偶爾還是楚楚凍人的,但起碼現在製冷機差不多變成風扇了,至少從零下變成了常溫的。
吳漾越想越覺得好笑,她好像很擅長做類似的事情,說通俗點叫,順毛?小時候有一次,媽媽帶著她跟弟弟到鎮上見一個親戚,親戚家開了個小型紡織廠,門口拴著一條大黑狗,一臉的凶神惡煞,一見生人就開始狂吠,怎麼吼都不帶停的,主人出來了也白搭,連吃飯的時候都提防著,吳漾一靠近,它就叫得更密集了,一聲一聲的,每聲都在說著,離我遠點!滾出我的地盤!
後來媽媽在這個紡織廠打了一陣子的工,吳漾放學了偶爾會過去待著,廠裡隻有她一個小孩,吳漾無聊了又想逗那條狗,果不其然,一靠近又開始叫。吳漾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來勁了似的,大黑狗脖子上拴了鐵鏈子,吳漾在它沒辦法碰到的最近距離,一屁股坐下,聽著它對著自己狂吠,她視而不見充耳不聞地,就開始麵對著大黑狗自言自語,從今天上課學了什麼說到她弟今天偷偷尿床,從想吃什麼說到長大了想買大房子。
大黑狗叫累了,聲音也小了,就這麼聽著吳漾嘰嘰喳喳地,慢慢的,漸漸的,大黑狗不亂吠了,甚至到後來,吳漾都能靠著它講故事了。
當然,項航可不是大黑狗,再怎麼樣也是條帥氣的金毛啊!
有些人啊,表麵上看著一副極不好惹,冷冰冰的樣子,實際上,把毛給擼順了,心裡比誰都熱乎。
金毛項航剛從公司裡走出來,就連打了三個噴嚏。
梅溪橋下,歪著脖子的大榕樹樹葉茂密,冷空氣不足以枯了已經吸足養分的枝椏。
項航拐進街口的水果攤,挑了幾個火龍果。
“小夥子,又來了啊,今天的草莓也挺新鮮的,來一盒唄?”大爺坐著躺椅一下一下搖著,笑眯眯的。
小縣城裡很容易讓人有種割裂感,有拚了命想衝出去但不受老天眷顧的人,有兢兢業業努力活著卻又不太開心的人,有實現自洽安心守著家產享受慢生活的人。仔細看來,江淮也算是個有煙火氣的城市,街巷裡冒著熱氣的銅鍋牛雜,車頂上趴著曬太陽的橘貓,每天在樓下聊個不停的七旬老人……
他又是哪種人呢,按照原本的計劃,他應該和他的同學一樣,奔波於各項學生賽事,忙碌於導師布置的科研任務,閒下來還可以四處采風,二十一歲,還是風華正茂的年紀,他活成了一眼到頭的樣子。
自洽和拚命,他一樣都做不到,因為見過圍欄外的世界,又被命運跟開玩笑一樣地扔在這裡,出了那麼多事,舉目無親,身上背著的沉重讓他有點喘不過氣,隻要稍微清醒點,泛著酸楚的痛苦就一陣陣湧上來,不甘心自洽,沒勇氣拚命。
你可真糟糕啊!項航。你妹知道你現在這樣,肯定失望透了吧。
“小夥子,袋子要不要?”大爺拿著火龍果上了秤。
“啊,要!”水果攤大爺明媚慈祥的笑把他拉回了現實。
“草莓不要嗎?一盒二十。”大爺又問了一遍。
項航不太好意思拒絕了,“行,要一盒吧!”
項航拎著塑料袋沿著一側走,沒想到連著幾天天氣都挺好的,傍晚的黃昏染紅了一片,太陽像一顆鹹蛋黃一樣地懸著。
剛走到巷子裡,項航的手機震了幾下,是吳漾發的微信。
「小吳師傅:雞翅圖片.jpg」
「小吳師傅:小蔥炒牛肉圖片.jpg」
「小吳師傅:今晚加餐!嘿嘿!」
名字是吳漾原本的昵稱,項航沒改。
項航回了一條
「XH:飯後加餐。」
「XH:露出半隻手拎著塑料袋的圖.jpg」
吳漾秒回了一條。
「小吳師傅:好耶!」
其實項航並沒有天天吃水果的習慣,隻是偶爾。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句加餐,項航感覺回家的步伐都輕盈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