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真田又一輪義暴風驟雨般正言辭的勸解,幸村終於爆發了。
當他看著幸村抓著玻璃碎片不顧一切地劃傷自己手臂的時候,真田才意識到幸村精神已經不對勁了。
他做的最後、也是最後悔的事,就是強迫幸村去醫院看心理醫生。就是這個舉動,讓幸村斷絕了同他的一切聯係,並永遠的離開了日本。
“都是我的錯……”真田無意識地重複著,就想這些年無數次在午夜夢回時懺悔而留下的習慣。
徑自走到了前廳的拐角處的仁王並沒有聽到,但卻收到什麼感應般地站住了腳。他側身看向真田,臉上沒有任何情緒。
“我知道。”仁王深思熟慮後開口,“所以我想要你也去死。”
但很快,他又笑了:“開玩笑的,真田。”
當時真田並沒有將幸村離開日本的消息公開,這才是仁王恨的起點。
他們當年遠在四海,少年人的心性讓他們在幸村的安慰中慢慢相信他會好好生活下去,歲月和社會也將這些少年們推得更遠。
桑原畢業回國,柳生隨著家人移民去了澳洲,柳被選入了國家保密組織不知所蹤,切原因為成績不好高中就去了外省的三流學校,開始自暴自棄,丸井和仁王自京都國立藝術大學畢業後一個去旅歐學習戲劇表演,一個去了坦桑尼亞作國際誌願者。
隔著漫長的時空,及時依靠再多的通訊工具,消息的傳播依舊令人無可奈何。
仁王雅治是最先意識到情況嚴重性的幾個人之一,在盤問真田未果之後,拒絕了對方同行請求,委托三津古亞久鬥彙總消息,和休賽期的德川和也開始了漫漫的尋找。
“我們是經由倫敦一位富商的收藏顧問,最終在愛丁堡郊區的一家小教堂裡找到他的。”
“他遠遠看到我的第一時間,轉身就走。”仁王雅治回憶著,甚至不自覺地帶了點笑意,“我跟著他到了他住的地方,我們試圖和他交談,但是他關上了門,並沒有理會我們。”仁王看著真田。
“我和德川石頭剪刀布贏了,就由我租住精市隔壁的房子,和他做起了陌生的鄰居,比如他在他的小花園創作的時候,‘正巧’經過的我就會笑著和他say hi。反正我演技很好,你知道的。”他有些神經質地笑起來。
三個月後,幸村精市終於主動來敲仁王雅治的門。
“仁王,你不要這樣。”他臉上沒什麼表情。
“可是你之前,都叫我的名字的。”
不等他有所回應,仁王就自顧自提出申請,“我最近在休假,無處可去,這裡鄉村風貌挺適合我休養生息的,精市,你是不是該畫畫了,我能陪你一起嗎?”
起初幾年,仁王並沒有告訴任何人他找到幸村的消息。
他們一起在那個鄉村,用光了兩個很漫長的冬天,和三個了無生氣的春天,從頭開始做朋友。
他們從聊聊當日的天氣開始,到說起當下的熱點話題,到一起逗弄街區裡的流浪貓、在春天比賽翻新各自門前的花圃,再到一起窩在沙發上喝酒和看電影……
多數時間裡,幸村還是記憶中那個溫柔和善的樣子。但時不時的,他會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好幾天,或者突然表現出強烈的敵意,甚至會突然傷害自己。
儘管仁王深切地感受到,幸村的情況並沒有一絲一毫的好轉,但是他無能為力,也不敢強求。
等到第三年的深秋,幸村第一次主動聊起自己的病情。
“我很早之前就知道,我的抑鬱症和情緒障礙,好像是到了很麻煩的地步了。”在家附近的公園裡,幸村一邊說,一邊反複在幾篇枯葉上踩來踩去。
“你好像一直很擔心的樣子。”他抬起頭,淡淡地笑著,“謝謝你了,雅治,我想,我會去看醫生的。”
這一次,仁王再也無法控製住自己,他從公園斑駁的白色長椅跳起來,撲上去緊緊抱住幸村,嚎啕大哭。
把幸村嚇了一跳,有些手忙腳亂順著狐狸的毛。
那之後,幸村精市開始慢慢接受治療。
在仁王雅治嚴格的“篩選下”,德川、文太、柳生、西本等少數幾個朋友拿到了前來探望的“通行證”,而毛利、入江、鬼十次郎幾位前輩也通過德川的渠道輾轉找了過來。
再後來,幸村創作的作品漸漸受到了各路人士的追捧。近一年來,越來越多的畫家、學徒、收藏家、富商也慕名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