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請彆把我遺忘在此地 年輕藝術……(1 / 2)

年輕藝術家幸村精市生命最後階段的創作主題十分單一,每一張都是與海相關。

但他繪畫風格卻充滿了矛盾,這一張豔陽高照,下一張卻陰沉壓抑,或者一張畫的下半部分和上半部分創作的心境明顯割裂,但卻沒有影響畫麵整體的協調。好像有不同的人格在爭奪著畫筆,又好像這位藝術家一生的時間線終於亂七八糟的纏繞在了一起。

這種風格也讓他的作品博得了越來越多的關注。

“就我所知,他在離開神奈川以後,再沒有去到過海邊。”仁王的語速變得艱難而緩慢。

“去看海吧精市?我們去白崖。”他剛開始畫海的時候,仁王就這樣邀請過。

“可聽說那裡經常會有人跳下去哦。”

“……你為什麼可以這麼坦然地威脅我?”仁王瞠目結舌。

幸村把麵前的水杯推遠了一些,輕柔回答:“我隻是想找個正當的理由拒絕你。”

“你不是喜歡海邊嗎?”

“現在不了。”

這是幸村長期以來極少見地用語言明確表達對一件事物的排斥,仁王忍不住從沙發上扭過身子,認真而好奇地湊近,覷著幸村的神情輕聲詢問:“為什麼?”

幸村歪著頭思考了一會兒,意外再次地給出了明確的回答,“我覺得它像我的精神力。黑色粘稠,無孔不入,附著在任何一件事物上,怎麼都撕不下來。”

仁王突然兩隻手捧住他的臉:“看著我,精市。”

他神色虔誠,“那就把它們都黏在我身上,我喜歡的,我保證。”

“這是神奈川的海岸。”仁王的回憶被真田的突然出聲所打斷。

他循聲望去,那是一幅夾在兩團類似颶風中的樹冠中的海岸,遠處迷糊得看不出水天的分界,近處的沙灘上卻縱插著幾塊衝浪板,還有一團燃燒的篝火,卻不見半個人影。

“你怎麼知道?”仁王毫不掩飾自己對真田藝術鑒賞水平的懷疑。

真田湊近那幅畫,眉頭深鎖。半晌,他直起身,指著畫麵上一個模糊輪廓的建築物,“這段海岸去年才開放了衝浪,之前是禁止的。”因為侄子佐助在成長的過程中不知為何瘋狂迷戀上了衝浪這項極限運動,真田被迫熟悉了這個領域。

“啊?”仁王覺得莫名其妙,“你不會是想告訴我精市他其實偷偷回過神奈川吧?”說著他毫不留情地翻了個白眼,“不可能的,他沒有離開過英國。”

真田仿佛並沒有聽見仁王的回話,像是突然被自己的想法魘住了,他有些迫不及待的向那幅畫抓了過去。

“喂!——”仁王抬手就打。

變故就在那一瞬間出現了——

好像畫麵裡的颶風陡然吹了出來,吹得懸掛在牆壁上的所有畫框都哐啷啷作響,飛沙吹進眼睛,大海腥潮的氣息從脊柱處貼了背部的肌膚,然後刺入毛孔,揪住神經。

仁王無端的感到腦子裡攪起一陣劇痛,忍受不住的跌坐下去,餘光中,身邊的真田也一起跪倒。

“這是——”手掌撐住的地麵,絕不是博物館冰冷的柔光瓷磚。

那是……沙子的觸感……

這是仁王腦子罷工之前最後產生的一個意識。

……

“喂,他們在美術館深夜乾架到雙雙昏厥,真的不會被報出去賣錢嗎?”

“沒關係,我們已經把監控買斷出來了,威逼利誘是我們一貫的拿手好戲。”

仁王皺了皺眉頭,睜開眼就看到自己以一個有點擰巴的姿勢被扔在一張床上,床邊站著三四個影影綽綽的身影。

像是博捉到了夢裡殘留的什麼,在意識還沒完全回籠的時候,仁王直挺挺的坐了起來。

“哇!——”一個蹲在床邊的身影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下的一個趔趄。

“吵死了,文太。”仁王很想再倒回去,因為他依然覺得腦子裡痛的無法思考。

“你現在感到頭暈嗎?左前額疼嗎?”摁住想要還嘴的丸井文太,醫學世家出身的醫生柳生比呂士推了推眼鏡,用另一隻手在仁王雅治眼前揮了揮,發出專業詢問。

“我感覺有人在用電鋸在我的神經上拉小提琴。”仁王雅治抱著頭,“天旋地轉。”

柳生微微蹙起了眉,準備上前做進行進一步檢查。

仁王卻突然跳了起來,“真田呢?”他喊道,然後扒開這群人,顧不得其中還有幾個前輩,就看到旁邊床上眉頭緊鎖的真田。

“喂!醒醒!混蛋!——”仁王飛身上前的狀態太過不管不顧,一時間把周圍的幾個人都震住了。

真田此時昏睡得並不踏實,他眼瞼下的眼球在快速的攪動,眉頭緊蹙,仿佛陷入了一個封固的噩夢。

當被一杯水激醒的時候,真田大喊一聲,驚醒了過來。

在那一瞬間,他清晰的感覺到是被夢裡追趕的什麼東西契合著化成具象的水,但是下一秒,他卻覺得腦子裡陡然一空,隻剩下幾夜未眠後短暫昏睡又被打斷所帶來的悵然若失的混沌感。

房間裡一時間發出了好幾聲內容不一的驚呼,沒人想到仁王見叫不醒人,居然抄起了一旁的水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潑在了真田臉上。

看著滿臉是水,表情從可怖轉成茫然再轉成憤怒的真田,離得最近的柳生和認識最久的丸井,不約而同的退後了幾步,將張著嘴巴不知道剛發出了什麼聲音的毛利壽三郎推到了一線。

毛利:不是——??

“真田!”顯然另一邊的仁王比毛利更為急迫,但看到真田恢複麵無表情之後突然卡了嗑。

真田抹了把臉,把從沒湊自己這麼近的仁王推開一臂距離。成熟穩重的中年人很快試圖厘清眼前的情況。

“毛利前輩。”常年的禮貌基因讓真田下意識先打招呼,“三津穀前輩、德川前輩,丸井、柳生。”他頓了頓,很快接受了他們都還在這裡的事實。最終他才複又將視線轉回到仁王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