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其它選擇也有,但在京中,他是最有權勢的郎君,不是嗎?” 且,還是唯一一個令自己心跳加速的郎君,宋卿卿在心中默念。
“看來,你想好了。” 景行輕笑,突然覺得自己找這二人談話有點多餘。
“你我二人也算得上是朋友了,我喚你一聲妹妹,惟願你安好,若有困難,可來尋我!”
宋卿卿仰頭看向麵前這個溫潤如玉的郎君,心中溫暖,緩緩說道:
“景大哥,我知你擔心我困於宮中,或又不能得太子歡心,許會憂鬱成疾或成為隻顧攀附的菟絲花。可為何你們都覺得身為女子就該依附於男子:未出嫁前,依靠父親兄弟;出嫁後,依靠夫君,為何我們不能依靠自己呢。我很清楚,我想要的,也知曉,怎樣才能換來我想要的,這就夠了。”
她淺淺笑了:“景大哥,你是個溫柔的男子,許是不知,嬌弱的菟絲花也很頑強,它的莖亦可絞殺它所攀附之物。所以,你不必擔心,萬物皆有自己的堅韌!”
陽光灑落在宋卿卿臉上,景行看著麵前如驕陽般絢爛的女子,霎那間怔愣。他被譽為京中第一才子,不敢說遍讀群書,卻也才高八鬥,可今日方知自身狹隘。
他突然明悟宗鎔為何會動了念想,這樣的女子很難讓人不動心吧。隻是,他擔憂的遠不止於此,宋三娘子,並不完全了解宗鎔,不知他的另一麵。
迎著那明媚女子的淺笑,景行也緩緩笑了,一陣微風拂過,與心中難以言明的悸動共鳴。他沒多想,隻當那是對美好事物的欣賞與向往,而今日的錯過讓他後悔了很多年!很久很久以後,他總在想,若那天,他也給予一個選擇,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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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宋卿卿又鑽進了宗鎔的馬車,墨硯對此已然習慣,沉默又熟練地停好車子,走到遠處戒備。
車內二人四目相對,一時之間,誰都沒有開口。許是想到了自己有求於人,宋卿卿先出聲道謝:“那日的事未在京中流傳,是殿下幫的忙吧,臣女在此謝過。”
宗鎔不置可否。
“臣女想問,殿下之前說過娶我的話還算不算數?”
宗鎔神色莫名:“宋三娘子覺得呢?”
宋卿卿搖頭直視對方:“我不知,所以來問殿下。”
“你不是去求了曹眳軒嗎?” 那日回宮,越想越心煩,他以為宋卿卿與他人是不一樣的。
“求他?”
看著對方疑惑的表情,宗鎔心情好轉,可還沒彎起的嘴角,就又落了下去。
“殿下才是我最好的選擇!”
宋卿卿並不在乎清白,也不是沒有他人可選,比如出殯那日離開後又遞信說會求娶她的曹眳軒,可是,若必須要嫁人,她希望那人是宗鎔。高牆深院而已,她不願去,並不意味著她害怕去。
“選擇” 宗鎔低聲喃喃,眼神晦暗:“這麼說,宋三娘子真的想過找他人了?”
宋卿卿搖了搖頭。她沒找,亦沒想過,從始至終,讓她動過心思想嫁之人,惟眼前人。
“你不是說你不願麼?”
“當時不願,現在願了!我需要太子娶我!”
若阿父在,她不會來找太子說她願,更也不會找其他男子。自塞北到京城,十八年的光陰,兩千裡的路程,也隻遇到了想嫁的宗鎔。如今,她需要他娶她,但何嘗不是對嫁與他有片刻歡喜。
她說需要,需要什麼?需要自己的這個太子身份嗎?可她又說願意,執念之人就在眼前,唾手可得,宗鎔卻突然畏懼不前了。
他不禁想,宋卿卿此前不願嫁他,眼下卻願,不過是父親死了,無枝可依,被逼到如此。可這明明也應是自己想要的;為何,他又不確定了,在遊疑,在猜忌,耳邊響起了,母親自幼對他說的話:“這世上不會有人真的愛你,她們皆貪慕你的身份、權勢、和地位!”
這世上真的不會有人愛自己嗎?腦裡一片混亂,頭痛欲裂。
“宋卿卿,你愛我嗎?”
“殿下呢?你愛我嗎?”
“是本宮在問你!”
“臣女許曾心儀那個拉弓射箭贏過我的男子,對那個笑起來好看的郎君也曾悸動,我不知這算不算愛殿下。”
不,不算,這都不算!那不是真正的他,那不是。宗鎔壓抑著心底翻騰的思緒,眼眶微紅:
“那你今日是在求我娶你?”
“是,卿卿求太子殿下娶我!”
“卿卿”宗鎔低聲念道,而後哂笑一聲,抬手放在胸口,感受著心臟的跳動;已經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為何心臟卻不像以往那般搏動,為何!心底的偏執在瘋狂彌漫。
宋卿卿,你不是有一身傲骨嗎?為何此時又屈服了?是因為我的身份、權勢、和地位嗎!如若這樣,你不配,你不配有這一身傲骨!
“如若我不是太子,你會選擇我?”
宋卿卿遲疑,如若宗鎔不是太子,那一響貪歡後,她早就嫁給他了吧。而那一瞬間的遲疑,在宗鎔眼中卻成了默認:若無太子這個身份,宋卿卿不會選擇自己,她不會,她要的是權勢。
難道真的不會有人愛全部的自己嗎?
折扇輕抵,雙眸中是噴薄欲出的瘋狂,他薄情笑道:“我會娶你,但你隻能以昭訓之位入太子府。”
宋卿卿愣了一瞬,壓下心底那不知緣由的失望,點頭行禮:“好,臣女謝過殿下。”
看著掀開車簾走出馬車的宋卿卿,宗鎔紅著眼眶,心中生起無名的恐慌。他壓抑住那股不知何處而來,毫無緣由地想要挽留對方的念頭,不斷告訴自己,宋卿卿要的是權勢,要的是太子嬪妃的身份,隻配得昭訓之位。
不,她說心儀於我。
可那不是真正、全部的你!
那就給她看,讓她選擇。
嗬,你知道的,她不會愛上那樣的你,連你自己都厭惡那樣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