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卿手中的筆掉了。錦寒口中的大朗君指的是宋憬平,宋家三房的嫡長子。“怎麼會,阿弟他不善武,也沒有功名,皇上怎會想起他。”
“景大朗君說這事可能與林家有關。”
“林家,林玉姝?”宋卿卿擰眉。她一直就看不明白,林玉姝為何從一開始就針對她。她知道對方想要太子妃的位置,但這與她一個小小的昭訓又有何乾。
“娘子,這下要怎麼辦?大朗君根本不擅武藝,他隻會讀書,這要上了戰場,還是前鋒,這...”
江月本就在一旁幫主子研墨,看到錦寒急的快哭了,趕忙出聲:“錦寒,你先彆急。景大朗君說皇上有意,就證明這事還沒定下來,還有回轉的餘地。娘子,皇上也知大朗君不似老爺,他才剛及冠。這事,依奴婢看,需找人在朝上說幾句話,皇上也許就換了心意。”
“可是,可是,我們在宮中,哪裡能跟外麵的人說上話。”
“娘子,既然景大朗君遞了信,我們是不是可以”
宋卿卿搖頭,景行若是能幫,這事他就直接給辦了,斷不會再給她送信。他知道她不能出宮,送這信的目的怕是讓她去找宗鎔。
她看了眼窗外天色,日頭西垂,快要沒入地裡,輕聲開口道:“幫我備水,我要沐浴。”
沐浴過後,宋卿卿坐在鏡前,隨意地梳了一個墮馬髻,而後描眉,塗抹口脂。一身杏粉色襦裙,襯的她肌膚雪白,看著鏡中的自己,她竟也有些期待與羞澀。
天色黑透了,她提著一盞燈籠,手中拿著一個長盒,跟江月二人朝前院走去。路過宗鎔書房時,她看到裡麵亮著燈,窗戶上隱約透著人影,便轉而向書房走去。
一路暢通無阻,她心中感到奇怪:平日裡這書房都有人守著,今日卻一個人也見到。走到書房前,她伸手輕輕推門,剛推開一道縫,她手中的燈籠和木盒就都掉在了地上。“啪”地一聲,不大也不小,但屋裡的人好似絲毫都未聽到。
“娘子,怎”江月不解,剛開口,話還沒說完,便透過門縫看到了,坐在太子膝上,雙手攀著明黃色衣袍,低頭親吻太子的女子。
江月眼中充滿詫異和一絲絲驚恐,看了看自家主子,又看了看書房裡的場景,她頃刻間回過了神,“娘子,咱們回吧。”
宋卿卿怔愣間,被江月的聲音喚醒,而後在她的拉扯下,木偶般向外走去。走了幾步,她似不甘心般回頭望了一眼,隻見宗鎔腿上的女子正抬頭看向門外,是林玉姝。她透過門縫,朝宋卿卿微微一笑,笑容中儘是挑釁。
回清平軒的路上,宋卿卿懂了,為何林玉姝要針對她。因為嫉妒,因為威脅,因為她覺得宗鎔心悅自己。這與她是不是一個昭訓無關,隻要是宮裡的女子,都不能容忍那人有心愛之人。
“娘子,喝口茶吧。”江月看著自太子書房回來後,就枯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的主子勸道。
“放那。你去歇了吧,這屋裡的燈,我來滅。”宋卿卿嗓音飄忽,依舊一動未動,一臉麻木地坐著。
江月猶豫了下,繼續勸道:“娘子,太子以後總會有很多妃嬪的。”
“我知道,你出去吧。”江月歎息一聲,走了出去。
屋裡隻剩下宋卿卿一人,她繼續枯坐。她感到自己今夜的梳妝打扮都很可笑。她笑自己竟然會有期待和羞澀,她笑自己竟因彆人的幾句話,就覺得可以接受宗鎔,但最可笑的還是她自己,是她自不量力,錯估了天家的情愛。
江月說的對,隻要宗鎔是太子,他就有會很多妃嬪,不論他喜不喜歡,想不想要,他的身份要求他不能懂情愛。而若要愛他,就必須要接受他的所有,要容忍這公裡越來越多的妃嬪,要受住這宮裡的爾虞我詐,是是非非,要…。
她也明白了,吳良媛並不僅僅因為林玉姝就來陷害自己,而是在這宮裡,就不得不爭,不是你害她,就是她害你。今日這事,她清楚地明白,這是林玉姝做的一場戲。不然為何那書房門口一個人也無,但哪怕知道是戲,她也覺得難受,好難受。
讓她難受的不是她剛剛看到那一幕,而是她發現讓一個皇家人學會情愛太難了!
她曾以為自己可以,可以在這宮裡活的好好的,可她錯了。這宮牆太高,讓人亂了心智,這宮院又太小,讓人變了心腸。直到今日,她才突然恍覺,自己正在慢慢變成另外一個人。她對著自己的手看了又看,以前,這雙手上隻染了敵國的鮮血,可不知何時,在這後宮裡,也染了幾絲宗朝人的血。
她閉了閉眼,教他懂情愛太難,讓自己在這宮裡不變也太難。或許,是時候有個決斷了。她不想沉溺在這情情愛愛裡,最終成為林玉姝,或是吳良媛那樣的人。
她起身,吹滅蠟燭,走到床上,蜷起雙腿,躺下。夜色中,好似響起了若有若無的哭聲,以及女子低喃:“阿娘,我心口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