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頭一次當學徒,學徒該乾什麼,清玓還是有幾分數的。每天燒煤搬煤,晨昏灑掃,一連九天,華九從沒出過他的院子,甚至都不怎麼出他的小屋。
加起來屈指可數的幾次碰麵,清玓也沒能同他說上一句話。他有時出來倒煤灰的時候,會用淡漠的眼神掃她一眼,但是看她同看院子裡那棵歪脖子樹或者圍牆下的那塊大石頭沒什麼不同。
第十天早晨,清玓熬不住了。再這麼耗下去,她可以想見,她今後的學徒生涯就是永遠和這些煤堆打交道了。
清玓在院中張望的時候,華九已經起了。他每日都起得很早。
聽到小屋傳來的動靜,清玓一咬牙,掀開門簾就衝了進去。
可一頭熱血衝進去了,人又懵了。
華九正一手拉著風箱,爐膛之中,火舌高高揚起,爐膛口靠著幾根鐵鉗。
他圍著一條汙跡斑斑的皮圍裙,不長的頭發高高束起,下巴微揚,汗水從臉側流下。
他從爐膛中夾出一塊燒紅的鐵塊,“當”地一聲扔在鐵砧之上。
清玓緊張地咽了一口口水:“華師傅,石管事讓我來這裡學習鍛刀。”
“哦。石管事讓你來的。”華九點點頭。
清玓也點頭。
華九伸手拉了個凳子:“您上座,我給您行禮。”
剛要接凳子的清玓一蹦三尺高:“不敢不敢。”
清玓再一次被轟到了73號院外頭。
她乾巴巴地站在院門口,又沒有彆的去處可去,如同漠北的風中一條風乾的鹹魚。
鍛刀堂後堂的鍛刀師傅們,一百個裡麵,有九十八個是男的。
清玓本身站在這裡,便顯得十分突兀而格格不入。十天下來,她早就已經成為了院裡院外的談資。而今灰頭土臉地站在院子外頭,彆人不用想就知道發生了些什麼。
不知哪個扯著嗓子喊了一聲:“他不收你,大哥收你!”
頓時就有一陣哄笑。
清玓想起離家前,友人滿麵憂色的囑托:這些鍛刀堂的人,是不管五綱四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