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袛醉醺醺地,眼紅紅的,頗帶了絲怨念道:“我都要走了,你也不來送我。”
華九說:“我這不是來了啊。”
石袛就不說話,看廊下夜風吹得葉子沙拉拉響。
華九慢吞吞地給他倒了一杯茶。
石袛隻喝了一口,就說:“呸,苦死了。什麼破茶。”
華九就把杯子拿回來,自己慢慢喝。
石袛問:“你那個徒弟呢。”
華九說:“出去了吧。”
石袛就哦了一聲。
“接下來什麼打算?”華九問。
石袛搖了搖頭:“暫且沒什麼打算。永安軍想要奪漠城鍛刀堂,覬覦了多少年了。我這次正好被人抓到了錯處,其實不是這次,也就是下次。我倒不是很意外。”
華九點點頭。
石袛看著一身黑衣靠著柱子坐著的華九,想要囑咐兩句,突然不知道還能囑咐些什麼。他明日就要去戰區,華九在鍛刀堂一絲權柄也沒有,而從今往後,他也沒辦法護著他了。“你呢,有什麼打算?”
華九懶懶地道:“我能有什麼打算。”
石袛便說:“你樹敵太多了。我不在的日子,你行事上千萬低調一些……至少在我回來之前,彆做什麼傻事。”
華九笑了一聲。
石袛生氣了:“你總是這樣。”
華九無奈道:“好。”
石袛這才又高興起來。見華九帶了一點笑意地低頭喝茶。
石袛就說:“你近日心情都不錯。”
華九沒說話,石袛就笑:“怎麼,有心上人了?”
華九就哈哈笑了一聲,也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石袛用醉意朦朧的眼睛看他一眼,“是清玓吧。”
華九突然放下杯子,目光冷下來。原來石袛饒了這一大圈子,是在這裡等著他。
“你為什麼這麼說。”
石袛說,“我們在這兒十二年了吧,你還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你這半年,也沒和其他人打過交道。”
華九一字一句地說:“沒有這回事情。”
這句話在石袛麵前實在是沒有什麼說服力,於是華九換了一種說法:“還有誰知道。”
石袛便垂下眼,低低笑了,“怎麼,你要滅口嗎?”
華九沉默了一會兒,說:“不關她的事。”
石袛收了笑容,定定地看著他。
華九說:“是我喜歡她,不關她的事。”
石袛原本今天提這個,是想同華九說,以後我不在這裡,你那個小徒弟,你也彆事事都同她說。我在前院,知道她同前院的時燈十分要好。他原本想,話說到這裡,華九就該明白了。
可是,剛才看到華九的神情,石袛才真實地憂心起來。
華九和什麼人好上,他不關心。成年累月困在這鍛刀堂裡,有個相好的,這並不稀奇。他是瞧出來一些端倪,但是以華九的精明,絕不會讓自己吃了虧。他原想著,再看幾日,如果清玓動什麼歪心思,就尋個錯處讓她離開。
可是他看到華九方才緊張的神情,心中突然一凜。
他認識華九這麼多年,華九從來都是對萬事萬物都不甚在意的樣子,他從沒有見過華九這樣為一個人緊張。
他雖然沒有深愛過一個人。
但是他知道一個人深愛時的眼神是什麼樣的。
他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大錯事,他從一開始就不該放清玓進來。
當年他初入鍛刀堂,華九有意沒意總照顧他一把,也許於華九而言,隻是路上喂一下小貓小狗的那種舉手之勞,卻讓他攀著那麼一點救命稻草,把自己從一條死路裡給救了出來。
他努力登上掌事之位之後,就儘自己所能地照顧華九。雖然華九在整個鍛刀堂裡縱橫跋扈,並不需要他的照顧。
華九是鍛刀堂所公認的杠把子。石袛將這一切掩藏得不錯,外界隻知道漠城鍛刀堂盛名在外,卻並沒幾個人知道華九。
他儘了自己全部的努力護華九周全,然後在眼皮子底下親手放進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