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玓在家做小小姐的時候,也是個從來沒有架子的人。身邊的小侍全都同她打成一片,沒大沒小。
有個叫明戈的,是一群孩子裡的孩子王。他最寵著清玓。寵到清玓讓他做什麼都樂意。
清玓也最喜歡明戈。清玓小的時候,相當不簡單。文能上房揭瓦,武能下河捉鱉,她隻聽一個人的勸,就是明戈。所有人都說,小小姐簡直一時半刻也離不開明戈。隻要明戈不在眼前,小小姐就在房裡一疊聲地喊:“明戈明戈。”
院裡人都拿這事兒取笑明戈。明戈每次隻是眉眼彎彎,並不搭腔:小小姐那麼小,還什麼都不知道呢。
明戈原本還管著院裡的一些雜務,後來就都交給了彆人,專職伺候小小姐。
後來清玓漸漸長大,性子同小時候變了很多,唯一沒變的是喜歡明戈。她讀了詩,明白了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詩句,讀了話本,學來了那些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情話。
她現學現用,全都說給明戈聽。
清玓後來想,明戈也許從來就是不信的。
但是那時候的清玓覺得,她是可以同他一起放歌,一起縱馬,一起在漠北的風煙裡相守的。小時候,明戈不止一次同她講起漠北。清玓知道他曾經有一匹棗紅色的小馬,和一柄圓月一樣的彎刀。她說,我們過幾年就下漠北,從此牧馬為生,再也不要回來。
明戈每次就笑,卻並不應答。
那時候少年人的喜歡太過濃烈,她根本不在意明戈是怎麼想。畢竟,明戈什麼都由著她。
陽光從門簾縫隙中灑落進來,落在清玓琥珀色的瞳仁裡,化作些微細碎的流光,不見了蹤影。
江南春的酒香沁透在小屋的空氣中。
“後來呢?”
華九神色不善地打斷已經陷在回憶裡的清玓。
清玓從回憶裡驚醒,嘴一扁:”後來他家中母親生病。他就不能在我家了。他回家服侍母親去了。”
“後來呢?”
“後來我就再也不曾見過他了。”
“哦……”華九拖了個饒有興趣的長音,“所以你這次來漠城,是專程會麵來了?”
清玓立刻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
“你說好不生氣的。”
華九眉頭一皺:“我生氣了?”
清玓察言觀色一番,討好笑道:“我……我已經都快忘了他啦。”
華九半分也不信她的鬼話。敢情這還不是世家女子來漠北獵豔來了,那樣他好歹還算個主角;這是世家女子來漠北尋找初戀來了,他就充其量算個添頭。
這還真是,上趕著給自己找不痛快。還不如不問。
他沒好氣問道:“那你找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