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命如草芥(1 / 2)

“小姑奶奶,慢點,讓你娘看到你這樣還不得拿笤帚掃你。”

石榴一手抓著她的胳膊,一手給她拍背順氣。

樓月是個毛躁的性子,總是跟一陣風兒似的呼來刮去,雨點大的事也要咋呼。

猶記得七八歲大時,不知哪裡串來的野貓凍死在她家的柴房中,被她瞧見了,扯著嗓門就喊救命,左鄰右舍凡聽到的都抄起家夥聞聲趕來,以為出大事了,結果就是死了隻野貓。

樹上的鳥兒吵架拌嘴她也管,結果鳥兒不聽她勸,反倒把自己氣哭了,巴巴的來找石榴哭訴,嘴裡一直嚷嚷著“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連鳥兒都能欺負到我頭上。”

凡大小事諸如此類,石榴已經習慣了,正因如此她娘才不敢放她進府當差,就這性子一天能闖八百次禍。

樓月跑得急了,還灌了一口冷風,嗓子眼裡腥甜的,一張嘴說話就劇烈的咳起來,心裡又著急,兩行淚先簌簌流了。

石榴隻當這位丫鬟中的小姐又受什麼委屈了,忙安慰道:“彆急,有話慢慢說。”

“迎……迎娣……迎娣姐姐暴斃了。”

石榴撫在她背後的手一滯,眼底的笑意慢慢褪去,尤不能相信,“樓月,你可知你在說什麼?這不是能開玩笑的。”

“真真兒的,我娘托人帶口信出來,說是得了急病,早晨起來伺候的人發現身子都僵了,今天是朱四奶奶過門第二日,二太太覺得晦氣,讓人悄悄用草席裹了丟亂葬崗裡了,還嚴令二房的人不可以出去嚼舌根,還是二太太身邊的媽媽與我娘交好,私下學舌告訴我娘的。”

樓月一緩過氣來,講話跟倒豆子似的利索。

石榴脫口而出,“好好的人怎麼會突然就沒了,也沒讓人通知我們?”

樓月一臉古怪的看著她。

石榴說完也回過味來了。

是啊,她們不過是個奴才,要殺要剮都是主子說了算,算哪根蔥還值得主子來通知你。

縱使想明白了,她心裡依然脹脹的難受,她對迎娣不見得有多深的感情,但也是姐姐妹妹的相處了好幾年。

“小石榴,可沒時間想了,我去小角門找我大哥打聽,你快回府去找你爹娘,石阿嬤……”

樓月難得靠譜一回,井井有條的安排著,直到手指指向明凡兄弟二人。

今天還是她告訴大黑個小石榴在鋪子裡的,這大黑個兒叫什麼來著?

明凡本牽著明生退避在三步之外,保持著紳士距離,但是樓月聲音實在大,他也聽清了,便幾步上前來。

“表妹節哀,表妹自去忙,外祖母那邊我去告知,若有需要我幫手的,儘管送信來。”

是了,阿嬤已經放出來了,眼下隻有她能進去,石榴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多謝表哥,我這就去。”

石榴趕緊的回家換衣服洗臉,立刻回東院去找念娣。

念娣正在茶房中和幾個丫頭一起做針線候差,見她一臉慍色走進來,有些吃驚。

心中轉了三百六十道彎,她這位妹妹,慣是麵上和氣平淡的,遇事也從不見她驚慌,難得在她臉上看到彆的表情,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

石榴上去就抓住她的手道:“跟我走,有事同你說。”

姐倆走到離人較遠的長廊坐下。

石榴一五一十道來,語氣儘量放得平緩,卻仍掩蓋不住聲音中的顫抖。

念娣臉刷一下的白了,“你……你說什麼?”

果然如她所料,念娣還不知道。

石榴並沒有去找爹娘,這具身體的爹娘是什麼德性她知道,大事靠不上,小事用不著。

所以她直接來找念娣。

王氏不管家後,東院的消息就沒那麼靈通了,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下麵的知道了,也不會報到王氏跟前,不過就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丫鬟,還是二房的家事,眼下有什麼比王氏的胎更重要呢?

石榴長話短說。

“不可能!她昨日還來找我說話,那時還好好的!”

昨天朱四大喜,迎娣傷心,又怕在二房哭被人看見報給二太太聽,便出來找念娣娣訴苦。

念娣緊緊捏著石榴的手,呆呆的看著前方,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她從小便和迎娣在一起吃一起睡,爹娘不愛,祖母偏心,兩人說是相依為命也不為過,心像是被人拿刀子剜了一塊兒,痛極。

“姐姐先彆傷心,阿嬤不在府裡了,爹娘又是那般,我剛進府半年,東院的人都不一定認得齊,還要靠姐姐去打聽。”

石榴進府後,打定主意貓著做人,不願王氏注意到她,省得日後沒生出兒子自己第一個吃掛落,要麼在小廚房,要麼在自己屋子裡,不大與人打交道,眾人都覺得她是個內向的。

姐妹兩人分頭行動。

石榴今日本是請了假,也不用當差,回房拿了自己的私房就往府裡的東北角門去。

顯國公府的東北角門是個醃臢地兒,是專門留給府裡下人生病或者死了抬出的地兒,一般人不願到那去。

守這個門的是一家人姓趙的,從門房到守門的小廝都是這一家包圓了的,因為沒甚油水,旁人也懶得同這一家子爭,故此差事幾十年了都是這家人在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