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嗓音平和,好似對誰都是如此的態度。哪怕是在花樓場所,也依舊沒有要輕賤對方的意思。
美人低垂著睫,嗓音含著些疏離客氣,“餘姑娘送這些,是有什麼要事相商?”
這位姑娘瞧著似乎對他沒有太多喜歡。
但做出的一些事情,實在有些相悖。
“我喜歡送東西給你。”
餘祈怎麼可能讓人不收她的東西。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加的生命值。
於是完全不管對方腦子裡的彎彎繞繞,“實在不行,先放在你這裡,就當幫我的忙,可以嗎?”
她的視線太過乾淨。
以至於經曆過太多露骨眼神的美人,有些承受不住這份毫無雜質的純粹。
於是他沉默了下來。
像這種端著架子,對客人絲毫不熱情的表現,實在不像是花樓裡的魁首。
可他向來如此。
就連被推上魁首,大概也隻是因為這副容貌。
他不是沒被教導如何討好客人。
“好。”美人輕輕應下。
明明是極其好的事情,卻叫人覺得他收了些令人為難的物件。
幾乎沒有對視,餘祈感知到對方有一些避開她視線的意思。
但也不覺得有什麼。
她從淮竹這裡續命,讓對方暴富也算是報酬。
天呐。
這麼好的報恩達人,居然讓淮竹碰上了。
怎麼她就碰不上這種上門求著給東西的好人呢?
“我先去休息了。”
餘祈對美人的態度極好。
落魄公子委身於花樓的話本不算少。
大家門戶十指不沾陽春水,金枝玉葉的公子,此時卻要仰仗彆人的鼻息苟延殘喘。
的確是叫人起了憐惜的心思。
或許是這個緣故,又或許是對方也格外溫潤有禮,總之餘祈打算和人和平相處。
不過,大床她是不會讓的。
不知道上麵放了什麼安神的香囊,餘祈睡起來格外的舒適,完全不會失眠。
她以前整日翻來覆去的睡姿,都變得安分起來。
入睡得極快。
絲線的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
剛進入淺寐的餘祈立刻坐起來,捂著胸口,依靠還沒吹滅的燭光看向不遠處的人。
“你,做什麼?”
燭光跳躍,美人一身華衣,雙眸似水,微弱的光亮在白皙的麵頰上忽隱忽現。
墨色的長發已經散開,肆意垂落,直至腳踝。層次的衣裳拖地,腳裸處的布料上鏽著幾隻金絲勾起的蝴蝶。
幽暗的場景下,月光宛如夜明珠溢出的絲絲明亮的光,在絕色的容顏再添上幾抹銀白胭脂似的。
美人動作輕慢,表情瞧著有些茫然。
“渴了。”
說完還抿了抿稍顯乾燥的唇瓣。
餘祈朝他走向的茶桌看了兩眼,這才驚覺自己太過小心警惕。
這才放下心裡的顧慮。
她怕什麼。
這可是女尊世界。
同處一個房間,該害怕的應該是淮竹才對。
餘祈立馬翻身躺了下去,語氣都輕鬆許多,“喝完,記得吹下燈。”
“……好。”
對方回答有些慢。
但餘祈沒聽出來對方的不對勁,她很快又抱著被子進入夢鄉,完全不管外麵發生什麼。
總之吃虧的不是她。
對方應該會更加注意這些。
桌前的美人將茶水飲儘,他低頭掃視了眼自己這身裝扮。
明明是精心打扮過的。
但似乎沒有被注意到。
老鴇說的話,他沒辦法不去考量。
比起來被萬人枕後,一輩子困於花樓,抓緊眼前人似乎是目前的唯一解。
尤其是對方對他極其的好。
雖然隻是表麵上的。
但比起其餘的人,已經高出來一大截。
可對方的長相,實在不像是蘭城的普通人家,尤其是出手闊綽的舉動。
大概家中也早已有了多位夫郎。
他又是這般難堪的身份,哪怕做個外室,興許都會遭到她家中人的反對。
在這種糟糕的處境之下,他不知道該做什麼。
難道要留在花樓,受人折辱嗎?
他不能不為自己的未來打算。
對方一次兩次不碰他,不想強迫於他,看得出來是教養極好的姑娘。
可教養好的姑娘,又怎麼會入花樓?
美人俯下身,視線落在底下安然入睡的少女身上。
似乎麵對眼前的人,他平日裡最會的察言觀色都成了擺設。
無法判斷對方真正的心意。
把信任就這麼交由一個才見過幾麵的人,他也難以做到。
沒人知道他在這一息之間想了些什麼。
隻能瞧見美人最終抬起指尖,按住領口的布料,挑開係帶。
華貴衣裳落於地麵,那金絲的蝴蝶被布料遮掩住。
美人微蹙著眉,躺在少女身側。
保持著微妙的距離。
墨色的發絲暈散在少女臉頰周圍,美人的呼吸停了一瞬,身子也僵硬了些。
他指尖扣著暗器,一旦打開機關就會有細長的針刺鑽出。
說不上喜歡。
假如隻是給點好處他就淪陷的話。
他早就被人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什麼難聽的話,他都聽過。
可在這人麵前,他卻有一種無法遁形的感受,防身用的刀柄,除了小侍,怎麼會被人觸碰。
況且他問過了。
所以在那個時間裡。
能接觸到他的隻有餘祈。
對方知道了他的不情願,卻一絲一毫的怒火都沒有,甚至並未與他提起。
原本懷疑對方彆有所圖。
可完全找不到對方真正所圖的地方。
除了他這副容貌,淮竹想不起來,他身上到底有什麼可圖的。